“我不明白。”顾渊移开视线，盯着自己手腕上渗血的绷带，语气变得冰冷，“我救你，是因为我答应了你父亲要保证你的安全。仅此而已。你不需要知道我的事，更没必要把你自己牵扯进来。”

    “没必要？”慕凝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指着他手腕上的绷带，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用你的血救了我的命，这叫‘没必要’？顾渊，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特别好骗？你以为用‘为你好’这种借口，就能把我推开，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送死吗？”

    顾渊的身躯猛地一震，他霍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你懂什么？”他低吼道，“你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身上背负着什么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会死人的！”

    “我当然知道会死人！”慕凝-溪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在泄洪通道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死人！可那个时候，是你抱着我，告诉我别怕！现在轮到你了，你却要把我推开？凭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忽然又放缓了，带着一丝恳求。

    “师兄，你告诉我吧。所有的一切。我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连自己的敌人是谁，连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背负着什么都不知道。”

    顾渊看着她发红的眼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让他无法拒绝的执着。

    他知道，自己输了。

    再用任何借口推开她，不仅是对她的不公，更是对自己内心的欺骗。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吐出了积压了千百年的沉重。他靠在背后的舱壁上，闭上了眼睛，神情中充满了疲惫。

    “你真的想知道？”他问，声音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一旦知道了，你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普通、安稳的生活了。你会卷进一场……从你祖先的祖先开始，就从未停止过的纷争里。”

    “我早就回不去了。”慕凝溪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从我爸把你请来，从我跟着你跳进幽云墓开始，我就已经回不去了。现在，我只是不想再闭着眼睛往前走了。”

    顾渊睁开眼，看着舷窗外那片蔚蓝的天空，眼神变得悠远。

    “我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普通的古董商人或者风水先生。”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被搬开的、沉重的石头，“我们是一个古老的守陵人家族，代号‘玄字脉’。”

    慕凝溪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们的宿命，从血脉传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那就是守护‘地脉龙骨’，不让它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

    “‘地脉龙骨’……就是我们在祭坛上看到的那块晶石？”

    “是，也不是。”顾渊摇了摇头，“那只是‘龙骨’的一块碎片。真正的‘地脉龙骨’，是维系这片大地气运的根本。而有些人，相信得到它，就能勘破生死，获得永生。”

    “永生会……”慕凝溪立刻反应了过来。

    “没错。永生会只是他们现在的名字。”顾-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在更古老的年代，他们被称为‘求仙者’。千百年来，我们玄字脉的祖先，就在和这群为了永生不择手段的疯子对抗。一代又一代，不死不休。”

    “所以，你之前一直躲着我，不让我接触你的世界，就是因为这个？”慕凝溪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怕我被永生会的人盯上，怕我被卷入这场纷争里，遇到危险？”

    “是。”顾渊看着她，坦然地承认，“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是我的宿命，不是你的。”

    慕凝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神深处的疲惫和孤独。

    她忽然笑了。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他的手很冷，她的手却很温暖。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疯子，只会更危险？”

    顾渊愣住了。

    “我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顾渊。在幽云墓，我能帮你找到生门。在龙墟，我也能为你挡下毒针。”她握紧了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能帮你。我不想再当你的累赘了。”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战友。”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回到基地后的日子，顾渊将自己关在了资料室里。

    那块从龙墟祭坛带回来的“龙骨”晶石，正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桌上。它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一块质地稍好的水晶，可顾渊知道，这东西的内部，藏着天大的秘密。

    “有发现吗？”

    慕凝溪端着一杯热水道了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她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只是脸色还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

    “还没。”顾渊摇了摇头，拿起那块晶石，“它很奇怪。除了坚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试过各种方法，都无法激发它。”

    “你救我的时候……你的血能和它产生反应，对吗？”慕凝溪看着他，轻声提醒。

    顾渊的动作一顿。他看向慕凝溪，后者正用一种鼓励的眼神回望着他。他不再犹豫，伸出那只尚未完全愈合的手，紧紧握住了晶石。

    几乎是在他皮肤接触到晶石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掌心窜起。

    “唔……”顾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你怎么了？”慕凝溪紧张地扶住他的胳膊。

    “没事……”顾渊闭上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是记忆……有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正在涌进我的脑子里。”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青铜树……它高得能捅破天……树下有很多人在跪拜，穿着古老的祭祀服……他们在举行仪式……血……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