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长老的步伐，又仔细地聆听着那破碎的咒文，脸上的表情从凝重，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这不是巧合……”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那种步伐的落点和重心的转移方式，分明就是他从小修习的守陵人秘术“七星转圜步”的简化版！而那几句古怪的咒文，虽然音调完全不同，但其中几个关键的喉音和唇齿间的共振方式，竟然与他顾家一脉代代相传的《镇灵心经》开篇的几个音节，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长老，你再跳一次。”顾渊的声音打断了长老的动作，他的眼神灼热，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光。

    长老停下僵硬的舞步，困惑地看着他：“可是……它并不完整，咒文也是残缺的，我……”

    “不需要完整。”顾渊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我问你，你的族人，他们对这棵树的信仰，是否虔诚？”

    “当然！”长老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们世世代代守护于此，神树就是我们的一切，是我们的生命之源！”

    “很好。”顾渊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你们的祖先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把你的族人全部叫过来，让他们围着这棵树，跟着你，重复你刚才的动作和咒文。”

    慕凝溪的脸色变了：“师兄，你疯了？你刚才才受了那么重的伤，精神力也几乎被冲垮！你要做什么？”

    “我一个人做不到，但加上他们，或许就可以了。”顾渊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同样茫然的守护者，“小溪，你刚才说它像个被激怒的疯子。那要如何安抚一个疯子？不是靠一个人的理智去说服他，而是要让他感受到足够多的善意和安宁。”

    他转向长老，声音压低，却充满了力量：“长老，你们的舞蹈和咒文，是一种沟通的‘钥匙’。而我的方法，是一种调和能量的‘锁芯’。但是，我的力量不够，我需要更多的‘钥匙’来帮我分担压力，需要更多的力量来转动这把锁。你们族人世世代代积累的信仰，就是我需要的力量。”

    长老被顾渊这番闻所未闻的理论彻底镇住了，他愣愣地问：“信仰……也是力量？”

    “是。”顾渊肯定地回答，“它是最纯粹，也最原始的精神能量。现在，我要借用你们所有人的信仰。告诉你的族人，不要去想那些禁忌，不要去想后果。让他们在跳舞的时候，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祈求神树的安宁。让他们把最虔诚的祈祷，通过舞蹈和咒文，全部献给它。剩下的，交给我。”

    长老看着顾渊坚定的眼神，又回头看了看那棵仍在痛苦嗡鸣的水晶树。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族人走去，用古老的语言大声下达了命令。

    守护者们一阵骚动，但看到长老不容置疑的表情，又看了看站在树下、浑身浴血却气势迫人的顾渊，他们最终选择了服从。

    很快，几十名守护者在长老的带领下，围绕着水晶树的根部，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开始！”顾渊低喝一声。

    长老再次起舞，口中念诵起那古老而破碎的咒文。他身后的守护者们，也开始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他们的舞步杂乱无章，他们的咒文参差不齐，听上去就像一场混乱的闹剧。

    然而，当他们所有人都将双手举过头顶，做出那个祈祷的动作时，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改变了。

    顾渊就站在圆环的中心，权杖的正前方。他闭上双眼，再次张开了自己的精神感知。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触碰水晶树那狂暴的核心。而是像张开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个圆环内的空间笼罩起来。

    他感受到了。

    一股股微弱但无比纯粹的能量，从每一个守护者的身上散发出来。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力量，而是精神的，是信仰的。这些能量五花八门，充满了个人化的情绪——有的人在恐惧，有的人在祈祷，有的人在忏悔，有的人甚至还在怀疑。

    这些散乱的信仰之力，就像无数条细小的溪流，漫无目的地在能量场中冲撞。

    “不够……还不够集中……”顾渊的眉头紧锁，他承受着这些驳杂念头的冲击，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要被撕成碎片。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

    “听我引导！”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护者的脑海，“忘记你们自己，忘记恐惧！你们不是在为自己祈求，是在为你们的神明分担痛苦！将你们的意志，汇聚到我的身上！”

    说着，他将守陵人一脉的“调和”之力催动到了极致。

    他的精神力不再是一张被动的网，而是化作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漩涡。

    那些散乱的信仰溪流，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不受控制地被这个漩涡吸引、拉扯，最终疯狂地涌入顾渊的身体！

    “唔！”

    顾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几十个灵魂，几百年的虔诚、恐惧、希望、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一瞬间冲进了他的脑海。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情绪，在他的意识里爆炸。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仿佛灵魂被剥离了身体，扔进了一片由他人记忆和情感组成的滚烫海洋。这种精神层面的强行融合与侵占，带来了一种近乎于被凌辱的、赤裸的痛苦，却又在痛苦的尽头，催生出一种奇妙的共鸣与力量。

    慕凝溪紧张地看着他，她看到顾渊的身体周围，开始浮现出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那光晕，正是从那些守护者身上剥离出来的信仰之力，此刻正以顾渊为媒介，被整合、提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