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身边的慕凝溪低声说了几句。

    慕凝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然。她微笑着对众人说：“我老板的这位顾问，顾先生，他对欧洲古代雕塑也颇有研究。那边那尊马尔斯雕像，似乎是格雷先生您志在必得的藏品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荣幸，听一听顾先生对它的见解？”

    她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将皮球踢了回去，也为顾渊设下了一个反击的舞台。

    格雷先生不屑地笑了笑：“一个东方人，也懂罗马雕塑？”但他并没有拒绝，他很乐意看到顾渊当众出丑。

    拍卖会正式开始，现场气氛庄重而紧张。

    前面的几件拍品，格雷先生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频频出手，以远超估价的价格拿下。

    “五十万英镑！”

    “一百万。”格雷先生连号牌都懒得举，只是淡淡地报出价格。

    他既是在展示他雄厚的财力，也是在向包括顾渊在内的所有竞争者示威。

    轮到一幅清代山水画拍卖时，慕凝溪刚刚举牌，格雷先生便立刻跟上，故意将价格抬高了近一倍。

    “东方的东西，也就值这个价了。”他在慕凝溪放弃后，轻蔑地对身边人说道。

    许阳在后排座位上通过加密频道低声骂道：“这家伙太嚣张了！老大，要不要我黑了他的银行账户，让他待会儿付不出钱？”

    顾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地传来：“不用，让他再飞一会儿。”

    慕凝溪则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从容地与对方竞价，时而拿下，时而放弃，节奏控制得恰到好处，让格雷先生一时也摸不清他们的虚实。

    终于，拍卖师用一种隆重的语气介绍道：“接下来，是今晚的另一件重磅拍品，来自公元二世纪的罗马青铜雕像——《战神马尔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格雷先生，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他今晚的目标之一。

    格雷先生也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不等拍卖师报出起拍价，便直接开口：“三百万英镑。”

    这个价格直接劝退了绝大多数潜在的竞拍者，现场一片安静。

    “三百万英镑一次！”

    “三百万英镑两次！”

    就在拍卖师举起木槌，准备落下时，顾渊终于举起了他的号牌。

    但他并没有出价，而是平静地对拍卖师说：“先生，在出价之前，我能否以一个潜在竞拍者的身份，对这件拍品的真伪提出一点疑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苏富比这样级别的拍卖会上，当众质疑一件经过多位专家联合鉴定的拍品，这无异于公开宣战。

    格雷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厉声喝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苏富比的专业性，还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拍卖师也面露难色，场面一度陷入僵持：“这位先生，我们的每一件拍品都经过了最严格的鉴定……”

    面对全场的质疑和格雷先生的怒火，顾渊显得异常镇定。他站起身，对着拍卖师和全场宾客微微鞠躬，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绝无意冒犯苏富比的声誉，也对格雷先生的收藏品味表示尊重。只是，作为一名顾问，我必须为我的雇主负责。我对这件雕像的几个细节，确实存在一些困惑，希望能得到汉森博士的解答。”

    他的态度谦逊而专业，让人挑不出毛病。

    拍卖师和汉森博士对视一眼，虽然不悦，但为了维护拍卖行的声誉，他们不能拒绝一个客户的合理请求。

    汉森博士走上台，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傲慢问道：“先生，请说出你的困惑。我很乐意为你这位‘专业’的东方顾问解惑。”

    “多谢博士。”顾渊走到展台前，在得到许可后，戴上白手套，轻轻托起雕像的底座，指着一处极其隐蔽的连接处说道，“博士，根据资料，这尊雕像是公元2世纪的作品，对吗？”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汉森博士答道。

    “但是，”顾渊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它底座的这个部分，我看到了典型的‘失蜡法’修复痕迹，而这种精度的失蜡法工艺，最早出现在公元15世纪的佛罗伦萨。请问，一个公元2世纪的雕像，如何能被1300年后的技术所修复呢？”

    汉森博士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快步上前，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个痕迹处理得极为高明，如果不是被特意指出，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顾渊并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当然，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后世的精心修复。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我请求现场对雕像内部的填充物进行一次无损的纤维检测。”

    “荒谬！”格雷先生怒喝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格雷先生，”顾渊平静地看着他，“如果它是真品，一次检测只会让它更加清白。您在害怕什么呢？”

    在格雷先生愤怒的注视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苏富比的工作人员紧急调来了便携式的光谱分析仪。

    当探针伸入雕像底座一个用于固定的微小孔洞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旁的大屏幕上。

    几秒钟后，分析结果显示出来，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填充物中，含有大量的、属于19世纪的木质纤维。

    “这是……报纸的成分。”一位懂行的专家失声说道。

    真相大白。这是一件由古代的雕像主体和后世伪造的底座拼接而成的、制作极其精良的“新老拼接”赝品。

    汉森博士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而格雷先生的脸，则由青转紫，最后涨成了猪肝色。他花重金追逐的，竟然是一个假货！

    全场的目光，从最初看好戏的嘲讽，变成了对格雷先生毫不掩饰的嘲笑，以及对顾渊那深不可测的眼力的震惊与敬佩。

    “这……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