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终于驱散了笼罩在老宅上空的漫长黑夜。

    客厅里，三个人一夜未眠，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中却燃烧着新的火焰。父亲笔记上那个小小的“卉？”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另一扇门。

    “八音盒……”柳清念（苏念）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像是在竭力感知着什么，“我能感觉到，姐姐的怨念，有一部分是附着在这栋宅子里，但它的核心，那个最强大、最扭曲的诅咒源头，并不在这里。”

    “不在宅子里？”沈舟灌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提了提神，“那能在哪儿？”

    柳清念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穿透了布满灰尘的空气，望向窗外繁华的城市。

    “在方卉手里。”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笃定，“就是那个黄铜八音盒。它是姐姐和顾明远感情的信物，也沾染了姐姐临死前最浓烈的爱与恨。方卉拿走了它，这二十年来，姐姐的怨念就一直缠绕着她。那个八音盒，就是诅咒的核心媒介。”

    陆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个八音盒，就有可能暂时压制住你姐姐的怨灵？”

    “对。”柳清念点了点头，“怨念需要一个附着的实体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如果我们能控制住那个八音盒，就等于切断了她一部分力量的来源，至少……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这倒是个办法。”沈舟摸着下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可问题是，怎么从方卉手里拿到那个八-音盒？那女人现在可是卉远集团的董事长，身家几十个亿的商界名流，身边保镖前呼后拥的，我们总不能直接闯进她家去抢吧？”

    “不能硬来，只能智取。”陆沉的目光落在了沈舟身上，眼神冷静而锐利，“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沈舟停下脚步看着他。

    “对。”陆沉站起身，开始分析，“我们的敌人有两个，一明一暗。明面上是方卉和顾明远，暗地里是李建国。李建国这条线，最危险也最难查，必须交给你。”

    “我？”沈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没错。”陆沉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爸当年就在查他，你对市局内部的情况比我们熟。你的任务，就是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去查李建国这二十年来的动向，尤其是他跟顾明远和方卉之间，有没有除了当年那桩案子之外的其他联系。记住，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他察觉。”

    沈舟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个任务的份量和危险性。

    “行，这事儿交给我。我那些狐朋狗友里，有几个在纪委和检察院工作的，旁敲侧击地打听点消息，应该没问题。”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陆沉和柳清念，“那你们俩呢？”

    “我们去会会方卉。”陆沉说道。

    “你们俩？”沈舟的音量瞬间提高，“开什么玩笑！直接去找她？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她现在肯定跟惊弓之鸟一样，你们一出现，她就知道我们查到她头上了！”

    “所以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去。”陆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我需要一个能让她无法拒绝，又不会引起她怀疑的身份去见她。”

    “什么身份？”

    “法医顾问。”陆沉缓缓说道，“一个需要咨询古董鉴定相关案件的法医。”

    第二天上午，卉远集团总部大厦。

    这栋矗立在市中心CBD的摩天大楼，通体由蓝色玻璃幕墙构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陆沉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柳清念则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跟在他身后，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来洽谈业务的商业精英。

    凭借市局法医中心的介绍信和提前的预约，他们畅通无阻地登上了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顶层，似乎都是董事长方卉的私人办公区域。地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走在上面听不到一丝声响。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现代艺术画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味。

    一位穿着得体的女秘书，微笑着将他们引至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董事长，市局法医中心的陆顾问到了。”

    “请进。”

    门内传来一个成熟而悦耳的女声。

    陆沉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大得惊人，几乎有一整个篮球场那么大。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可以将整个江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头波浪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高定的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戴着一串温润的珍珠项链。她的妆容精致，气质雍容华贵，脸上带着商业精英特有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这就是方卉。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心机深沉的秘书，雕琢成一位翻云覆雨的商界女王。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丝毫过去的影子。

    “陆顾问，你好。”方卉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方董，你好。冒昧打扰了。”陆沉与她轻轻一握，她的手保养得极好，柔软而温暖。

    “这位是我的助手，苏念。”陆沉介绍道。

    “苏小姐，你好。”方卉的目光在柳清念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停留。

    “请坐。”方卉示意了一下办公桌前的会客沙发，自己则优雅地走到一旁的吧台，亲自为他们煮起了咖啡。

    “不知道陆顾问这次来，是有什么棘手的案子，需要我这个门外汉帮忙？”她一边操作着咖啡机，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确实有些麻烦。”陆沉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我们最近在处理一宗陈年旧案，案子里牵涉到一件古董的真伪鉴定，但因为年代久远，很多技术手段都用不上。我听说方董早年对古董收藏颇有研究，所以想来请教一下。”

    “哦？陈年旧案？”方卉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到陆沉面前，动作从容不迫，“能让陆顾问亲自出马的，想必不是一般的案子吧？”

    “案情倒是其次，主要是物证很关键。”陆沉端起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案发地点，在槐荫路44号。”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紧地盯着方卉的反应。

    听到“槐荫路44号”这个地址，方卉端着自己那杯咖啡的手，没有任何变化。她脸上的微笑依旧得体，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槐荫路？”她轻轻吹了吹咖啡的热气，似乎在回忆，“那地方现在应该已经拆迁了吧？太久远了，没什么印象。”

    她的反应，堪称完美。

    但陆沉并没有放弃，他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是的，已经拆了。那栋老宅的原主人，名叫柳清鸢。”

    这一次，当“柳清鸢”三个字从陆沉口中说出时，方卉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是，她那只端着咖啡杯的、戴着名贵钻戒的手，却有了一瞬间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杯中的咖啡，因此漾起了一圈细小的涟漪。

    这个细节，转瞬即逝。

    但它没有逃过陆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