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纸上，是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少年，在阳光下跃起投篮的瞬间，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眼神专注而明亮。

    陈语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素描本。

    画风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明白了，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就是因为这幅画。

    “我认识她。”

    徐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是高二在学生会认识的。”

    他看着那幅被撕碎的画，表情悲伤。

    “那时候学生会缺人，很多活动都办不起来。学生会的学长学姐知道我在同学里人缘还不错，就拜托我帮忙一起组织活动，拉点人进来。”

    “一开始我没答应。”

    徐璐的声音低了下去，“刚上高二，学习压力已经很大了，而且我爸妈……他们除了学习，不希望我参与任何别的事情。”

    “但是薛敏蕙……她很有毅力。”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她来找了我好几次，跟我说，参加学生会的活动，对综合素质评定有帮助，毕业评语里也会写进去，对以后申请大学有好处。”

    “所以你就瞒着我们偷偷参加了？！”

    徐父听到这里，火气又上来了，指着徐璐就要开骂。

    “老徐！”

    秦风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他站起身，走到徐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我知道。”

    秦风转向徐父徐母，语气温和，“当时是我鼓励徐璐参加的。因为到了大学，甚至以后走上社会，各种组织能力、协调能力都非常重要。高中的学生会活动，对孩子来说，是一种很好的历练。”

    他看着一脸错愕的徐家父母，继续说道：“叔叔阿姨，孩子会读书，成绩好，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在社会上立足。一味地追求成绩，有时候反而会限制了孩子自身能力的发展。”

    这番话从全校闻名的优秀教师口中说出，分量显然不一样。

    徐父徐母对视了一眼，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终究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熄了火。

    客厅里的气氛稍稍缓和。

    徐璐感激地看了一眼秦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薛敏蕙她……性格虽然很内向，不爱说话，但她头脑特别清晰，逻辑性很强，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跟她一起共事，很轻松，我很乐意跟她成为朋友。在我心里，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同学。”

    “那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

    陈语嫣轻声问道。

    “除了在做事的过程中聊学习、聊活动内容，我们没有聊过任何个人的私事。”

    徐璐摇了摇头，“她不主动说，我也不好多问。”

    “但是，从进入高三开始，一切都变了。”

    徐璐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就很少再出现在学生会了。一开始，我以为她也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就没多想。可是后来，我在学校里碰到她，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我，有时候甚至……甚至像是在故意躲着我，避免和我打照面。”

    “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去问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当时只觉得……我们只是认识，并没有熟悉到可以去打听她私事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

    陈语嫣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心中百转千回。

    一个原本逻辑清晰、做事一丝不苟的女孩，突然变得刻意躲避朋友，性情大变。

    这背后，该是承受了怎样巨大的痛苦和压力？她在这种绝望中，又独自苦苦支撑了多久？

    “徐璐同学，”陈语嫣等他情绪稍稍平复，才再次开口，“你和薛敏蕙，有没有单独外出过？”

    徐璐用力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所有的接触，除了学生会的集体活动，就是在学校里偶尔遇见，打个招呼，聊几句学习上的事，从来没有私下单独出去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桌上那幅被撕碎的画。

    “去年我生日的时候，她把这幅画送给了我，当做生日礼物。我……我特别喜欢。”

    他说着很珍视的摸了摸被撕坏的画。

    “我们还约定了……她说，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她会再给我画一幅，画我穿着大学球衣的样子……”

    约定……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一个如此美好的约定，如今却随着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永远成了一个无法兑现的遗憾。

    顾宸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拨通了苏亦阳的电话。

    “亦阳，是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给你两个人的名字，秦风，徐璐。你立刻把我们之前采集到的DNA样本调出来，跟婴儿的DNA进行比对。对，就这两个，优先比对。要快！”

    挂掉电话，顾宸重新走回客厅。

    他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年，看着他那对只关心成绩的父母，看着旁边一脸惋惜的秦风，还有神情凝重的陈语嫣，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种无形的悲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大约二十分钟后，顾宸的手机响了。

    是苏亦阳。

    顾宸立刻接起，按下了免提。

    “顾队，结果出来了！”苏亦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和困惑，“我比对过了，孩子的DNA，跟秦风和徐璐的，都不匹配！”

    什么？！

    这个结果，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客厅里轰然炸开。

    秦风和徐璐的父母都明显松了一口气，而秦风和徐璐本人，脸上却露出了更加复杂的表情。

    案件，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断了。

    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到底是谁？

    顾宸的脸色铁青，他挂断电话，一拳砸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