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控制不住，她的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湿冷的泥地里，压抑已久的悲痛和悔恨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泣不成声。

    “对不起……6叔……对不起……”

    她一遍遍地忏悔着，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如果不是她那么急于求成，如果她能更谨慎一些，如果她听了6叔的话……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宸和陈语嫣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撑着伞。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都能理解她此刻撕心裂肺的心情。

    每个警察都渴望尽快找出真相，将罪犯绳之以法，江漓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的代价，太大了。

    葬礼结束后，秦风独自一人来到了警局，他主动找到了顾宸。

    “顾警官，有些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们。”

    在会客室里，秦风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地开口：“我……我和薛敏蕙之间……”他艰难地措辞，“我们是恋人关系。”

    顾宸静静地听着，心中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在徐璐之后，薛敏蕙竟然还和自己的老师有过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

    “我一直很小心，我跟她约定好，等她考上大学，我们就公开关系，我会对她负责，我会娶她。”秦风的眼中充满了痛苦的回忆，“我们……我们有过一些亲密接触，但都只是在学校的角落里，偷偷地……我发誓我没有……”

    接下来，他把他与薛敏蕙的爱情完整说了一遍，眼泪早已决堤，凡事难辨对错。

    顾宸看着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至此，薛敏蕙生命最后几个月的轨迹，终于被完整地拼凑了起来。

    在6叔头七之后，为了让大家从持续的悲伤情绪中走出来，陈语嫣提议专案组一起聚个餐。

    地点选在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热闹火锅店。

    菜还没上齐，大家便先集体起立，倒满了第一杯酒。

    “第一杯，敬6叔。”顾宸沉声说道。

    所有人默默地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祭奠那位永远离开了他们的老战友。

    随后，气氛在翻滚的红油锅和食物的香气中，渐渐缓和下来。呱哥努力地讲着冷笑话，苏小妹和苏亦阳一如既往地斗着嘴，所有人都试图用这种方式，让那块压在心头的巨石变得轻松一些。

    吃到一半，江漓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这次的事情，责任在我。我向大家道歉。”

    “哎，江漓姐，你别这么说！”苏小妹赶紧起身拉住她，“我们是一个团队，让你去卧底也是大家一起决定的，要说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有！”

    呱哥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对方那么丧心病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大家纷纷出言安慰，这件事就算是在团队内部翻了篇。

    然而，顾宸的态度却很奇怪。

    整个饭局，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也刻意地回避着江漓投来的目光。

    就在大家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他突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目光落在江漓身上。

    “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人见状，也都识趣地停止了交谈，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包厢。

    火锅店外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露台。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驱散了身上的火锅味。

    顾宸靠在栏杆上，点了一支烟，却没有抽，只是看着那一点猩红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

    江漓站在他身后，两人都沉默着，气氛尴尬得让人手足无措。

    “那天在车上……”

    最终，还是顾宸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沙哑。

    “……对不起。”

    江漓心中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不敢看顾宸的眼睛，只是低声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脸颊已经开始发烫，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顾宸掐灭了那支一口未抽的烟，转过身，正视着她。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没有控制住自己。”

    江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对上顾宸那双复杂的眼睛。

    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顾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又洒脱，“你不用道歉。那天的情况，我很清楚。是你救了我。”

    她顿了顿，努力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而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顾宸重复着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向前逼近一步，夜色下，他的影子将江漓完全笼罩。

    “江漓，你觉得那只是一件‘不必放在心上’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江漓的喉咙，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在她看来，快刀斩乱麻，将这件事定义为一次无法控制的意外，是对两人都好的最佳处理方式。

    “不然呢？”江漓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目光，“我们是同事，是战友。因为一次意外，就要变得尴尬，甚至影响以后的工作吗？”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更有说服力。

    “顾宸，我感谢你救了我，也感谢你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看轻我。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的话说得理智而又决绝，像是在给自己，也像是在给他划下一道清晰的、不可逾越的界限。

    顾宸死死地盯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很好，我不在意”，可他分明看到了眼底深处的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