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暗示，让见惯了各种现场的苏小妹都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警察同志，有屁快放。”张扬拿起一把画刀，在一块堆满干涸颜料的调色板上粗暴地刮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的灵感很贵，没时间陪你们玩。”

    苏小妹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收回目光，开门见山地问道：“张扬先生，十月十日，也就是前天晚上八点到昨天凌晨，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哪？”张扬头也不抬地冷笑一声，“当然是在我这伟大的艺术宫殿里。做什么？当然是在创造艺术。”

    “有人能为你作证吗？”旁边的年轻警员追问。

    “作证？”张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用画刀指着满屋子的画，“它们，就是我的证人！灵感来了谁也挡得住？难道我画到一半，还要找个人来旁边看着，给我掐表计时吗？”

    他毫不掩饰对林薇的怨恨和疯狂的占有欲。

    “你们是为了林薇那个婊子来的吧？”他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充满了恶意，“怎么，她死了？死得好！早就该死了！一个背叛艺术、出卖灵魂的婊子，为了钱，跟一个满身铜臭的猪跑了，她不死谁死？”

    他的言语充满了极端的侮辱和诅咒，仿佛林薇不是他的前女友，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以为她跑得掉？我告诉你们，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一切，都是我的艺术品！谁也抢不走！”张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张扬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苏小妹冷声警告，心中对他的嫌疑又加重了几分。

    她强忍着怒火，以例行检查为由，开始仔细观察画室的每一个角落。她一边和张扬周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搜索着任何可疑的线索。

    很快，在画室的一个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工具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堆雕塑用的刮刀、塑形刀，旁边还放着几块用剩下、已经半干的红色粘土。

    那粘土的颜色……

    苏小妹的心跳漏了一拍。那颜色，和苏亦阳在案发现场，从林薇指甲缝里提取出的那颗微粒，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在混乱的画室里寻找。

    张扬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咒骂着，宣泄着他的怨恨。苏小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脚边的一个废纸篓上。

    纸篓里塞满了废弃的画纸和颜料管。而在最上面，有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团，看起来像是一张照片。

    “那是什么？”苏小妹指着纸篓问道。

    “垃圾！”张扬不耐烦地吼道。

    苏小妹没有理会他，直接走过去，戴上手套，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团展开。

    那是一张林薇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但此刻，这张笑脸却被用红色的油画笔，画满了纵横交错的、充满暴戾气息的划痕，仿佛要将照片上的人彻底撕碎。

    苏小妹的心猛地一紧，她将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的背面，用同样红色的笔，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净化”。

    苏小妹带着两个密封的物证袋回到专案组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一个袋子里装着几块暗红色的粘土样本，另一个袋子里，是那张被划得面目全非的林薇的照片。

    顾宸接过照片，没有说话，直接将其放在投影仪下。

    巨大的幕布上，林薇那张被红色笔迹疯狂切割的笑脸，和背面那一行充满恶意与诡异仪式感的字——“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净化”，清晰地呈现在每个人面前。

    “净化……”

    陈语嫣扶了一下眼镜，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这个词，精准地撞上了她对凶手心理侧写中最核心的一环——仪式感。

    会议室里，刚刚因为找到嫌疑人而略显轻松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我确定，张扬对林薇的恨意是真实的，不是装出来的。”苏小妹率先开口，她的语气很肯定，“他说话时的那种状态，那种疯狂和怨毒，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完全有可能在狂怒之下，做出任何事情。”

    “我同意他的恨意是真实的。”顾宸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指着幕布上的照片，又调出了案发现场的照片进行对比，“但你们看，一个是在极度狂躁的情绪下，对一张照片进行破坏性的涂抹。而另一个，是冷静到近乎残忍的现场布置，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充满了设计感。这两种行为模式，背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

    他看向众人，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一个被狂怒冲昏头脑的人，能有这样的理智和耐心，去完成一场如此复杂的‘仪式’吗？这似乎存在矛盾。”

    “顾队说的有道理。”陈语嫣表示同意，她从心理学的角度给出了更深入的分析，“张扬的愤怒，太过外放，太过流于表面，甚至带有一种表演性。他像是在刻意向我们展示他的恨，他的疯狂，以此来证明‘看，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根据我的侧写，一个真正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里，并试图通过‘仪式’来完成精神寄托的凶手，他在现实中，反而可能会表现得更加内敛，甚至孤僻。他的混乱和暴力，更多是存在于他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苏小妹皱起了眉：“陈教授，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故意在误导我们？”

    “有这个可能。”

    就在讨论陷入僵局时，一直埋头在电脑前的呱哥突然抬起了头。

    “关于张扬的不在场证明，我这里有点新发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呱哥将他面前的电脑屏幕投射到大屏幕上，上面是几段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