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取了张扬画室附近所有的公共监控和社会监控，从案发前一天到今天早上，所有的录像里，都没有拍到张扬离开画室，也没有拍到任何外人进入画室的正门。”

    “但是，”他话锋一转，调出一张地图，在画室建筑的背面画了一个红圈，“他的画室有一个后门，直接通向一条没有监控的老旧小巷。所以，监控无法为他的不在场证明形成完整的证据闭环。”

    这个发现并不算意外，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更关键的，在这里。”呱哥敲击键盘，调出了另一个页面，那是一个国外艺术社交网站的后台记录。

    “我在张扬的台式电脑里，发现了一个登录痕迹。就在案发当晚，凌晨两点零五分，他的社交媒体账号有过一次登录活动，并且点赞了一位国外超现实主义画家的最新作品。”

    凌晨两点零五分！

    这个时间点，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根据江漓的尸检报告，这正是在林薇预计的死亡时间段内。

    “如果这个点赞是他本人操作的，那他当时就一定在画室里，他的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苏亦阳立刻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但如果……”呱哥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这是他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提前设置的远程操作，或者定时发布脚本呢？”

    一瞬间，整个案件的性质都变了。

    如果是不在场证明，那张扬的嫌疑将大大降低。可如果这是他精心设计的诡计，那就证明这个看似狂躁易怒的艺术家，实际上拥有着极其可怕的冷静头脑和反侦察能力。他的嫌疑，不仅不会洗清，反而会变得更大！

    整个专案组，再次被一个谜题挡住了去路。

    顾宸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红色的点赞图标，沉默了许久。

    越是明显的线索，越有可能是陷阱。张扬这个人，表现得太像一个凶手了，像到……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呱哥，”顾宸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果决，“立刻申请技术鉴定令，联系网监部门，我需要知道那次点赞行为的真实来源IP地址，我要确定那个操作信号，究竟是从画室里发出的，还是来自城市的其他角落。”

    “明白！”

    “苏小妹，”他又转向苏小妹，“你准备一下，我们可能需要对张扬进行第二次接触。”

    顾宸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一次，我们要看看，这位狂躁的艺术家，要怎么向我们解释他这完美的‘虚拟足迹’。”

    第二次踏入张扬的画室，空气中的松节油味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浓烈刺鼻。

    与苏小妹上次来访时的试探不同，顾宸的到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几乎是侵略性的气场。他身后跟着的陈语嫣则像一道冷静的影子，目光无声地扫过画室里每一件狂乱的“艺术品”。

    张扬刚从画架后探出头，脸上还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怎么又是你们？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顾宸没有理会他的叫嚷，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前，将两个物证袋“啪”地一声放在了桌上。

    一个是那张写着“净化”的照片，另一个是装着红色粘土样本的分析报告，报告上“与案发现场提取物高度相似”的字样被刻意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张扬的目光触及到这两样东西时，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脸色明显地变了变。但这丝慌乱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立刻被一种更加夸张的愤怒所掩盖。

    “什么意思？拿这些垃圾来吓唬我？”他咆哮起来，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我就是在照片上画几笔发泄一下！我恨她，我想让她下地狱！哪个艺术家不疯狂？难道我想象一下也犯法吗？！”

    他的表演充满了张力，每一个词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足以让普通人感到畏惧。

    但顾宸没有。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只是恼人的背景音。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精准地切入了对方的防线。

    “凌晨两点零五分，你在社交网站上点了个赞。”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张扬的咆哮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得意的笑容。

    “对！没错！”他笑了起来，声音尖锐，“那就是我干的！当时我画累了，灵感枯竭，就上网看了看大师的作品，找找感觉。怎么了？这正好证明，我一整晚都待在我的画室里！警察同志，你们不是要不在场证明吗？这就是！”

    他摊开双手，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挑衅姿态。

    顾宸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张扬。

    “你点赞的作品，内容是什么？”

    张扬的笑容僵了一下：“忘了，看的画太多了。”

    “作者是谁？”

    “一个……国外的画家，名字太长，记不住。”

    “你在哪个设备上操作的？是你的手机，还是桌上那台电脑？”

    顾宸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颗敲在冰面上的石子，让裂纹不断蔓延。

    张扬的回答开始变得含糊其辞，眼神也开始下意识地躲闪，不再与顾宸对视。

    “电脑……应该是电脑吧，谁会记得那么清楚……”

    一直沉默的陈语嫣，此时静静地观察着。她注意到，每当顾宸的问题涉及到“时间”和“细节”时，张扬放在身侧的手指都会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一个典型的、在巨大心理压力下产生的自我安抚动作。他在说谎。

    “是吗？”顾宸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抛出了一个致命的假设，“有没有可能，你根本没有点那个赞。或者说，点赞的不是‘你’，而是一个你提前设置好的脚本，一个在你指定的时间，自动帮你完成点赞的程序。为你，制造一个完美的‘数字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