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幽灵”四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张扬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他所有的伪装瞬间被撕得粉碎。

    “你胡说！”他猛地掀翻了旁边的颜料架，五颜六色的颜料瓶和画笔稀里哗啦地摔了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这是污蔑！是栽赃陷害！”他嘶吼着，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办案的吗？没有证据就凭空想象！我要去告你们！”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瞬间，顾宸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呱哥。

    顾宸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暴怒中的张扬。

    电话那头呱哥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顾宸只是偶尔应一声“嗯”、“好”、“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整个画室里只剩下张扬粗重的喘息声。

    刚刚还锐利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加深邃，像是能洞穿一切谎言的深渊。

    他看着状若癫狂的张扬，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技术鉴定结果出来了。那次点赞的登录IP地址，确实来源于你的画室，这一点你没说错。”

    听到前半句，张扬的脸上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顾宸的下一句话，将他彻底打入了地狱。

    “但是，网监的技术报告同时显示，那次操作，是在一台隐藏的虚拟机里完成的，并且，执行的是一个提前输入的、精确到秒的预设命令。”

    顾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张扬。

    “张扬，你现在还想说什么？”

    顾宸那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张扬紧绷的神经。

    “虚拟机……预设命令……”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化为一片惨白。那副支撑着他所有愤怒和狂躁的骨架，仿佛被瞬间抽离。他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噗通一声，瘫软地跌坐回椅子上，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

    画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他不再咆哮，不再嘶吼，之前那副不可一世的艺术家派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崩溃的颓败。

    顾宸和陈语嫣交换了一个眼神。所有人都以为，案件即将在这里画上句号。

    “我承认……”

    良久，张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那个点赞记录……是我伪造的。”

    专案组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突破口终于被打开了。

    然而，张扬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我之所以这么做……”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不是因为我杀了林薇……而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根本就不在画室！”

    什么？

    这个转折，让顾宸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张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速极快地说了下去：“案发前一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告诉我，赵哲——就是那个抢走林薇的杂种——那天晚上会去找林薇‘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顾宸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对！就是‘解决问题’！”张扬的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邮件里说，赵哲已经受够了林薇的纠缠，他要去彻底了断。发件人还暗示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以趁赵哲去找林薇的时候，去他的公司或者家里搞点破坏，出出我心里的恶气，还保证我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顾宸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因爱生恨的凶杀案了。

    “我……我当时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张扬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懊悔，“我真的去了……我去了赵哲那个混蛋的公司楼下，用一整罐红色油漆，在他公司大楼的墙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婊子！我就是想恶心他！”

    “所以，你害怕自己这种幼稚的报复行为被警方发现，又恰好赶上林薇被杀，你怕自己百口莫辩，会被当成头号嫌疑人。”顾宸替他说完了后半段，“于是在回家之后，你才慌不择路地制造了那个虚假的点赞记录，想把自己和所有事情都摘干净？”

    “是！是！就是这样！”张扬像是找到了知音，用力地点着头，“我恨林薇，我咒她不得好死！可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我只是……我只是个懦夫！”

    他痛苦地抱住头，身体缩成一团。

    顾宸盯着他，大脑在飞速运转。这是真情流露，还是一个更加高明的谎言，一种嫁祸于人的伎俩？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邮件！那封邮件！”张扬猛地抬起头，“那封邮件里，还附了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可以证明！”

    “什么照片？”

    “是……是林薇拿着一份孕检报告，在威胁赵哲的照片！”

    孕检报告！

    这个词一出，整个案件的性质瞬间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动机是情感纠纷，那么现在，它就变成了一场可能涉及巨大利益和丑闻的勒索！

    顾宸立刻通过耳机对后方的呱哥下达指令：“呱哥！立刻检查张扬电脑里的邮件客户端，查找一封匿名邮件，重点恢复被删除的邮件！”

    “收到！”呱哥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等待的时间里，画室里静得可怕。张扬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顾宸则一言不发，锐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分辨真伪。

    几分钟后，呱哥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传来，这一次，他的语气充满了震惊。

    “顾队……找到了！邮件已经恢复，内容和张扬的供述完全一致！邮件里……真的有一张照片！高清的！林薇拿着一份写着她名字的孕检单，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虽然只拍到侧脸和一只戴着名贵手表的手，但可以确定，就是富商赵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