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顾宸：“至于林薇体内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毫不知情。顾警官，你不能因为一个巧合就给我定罪吧？”

    “巧合？”顾宸冷笑一声，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撑在桌上，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赵哲。

    “那我帮你梳理一下这个‘巧合’。”顾宸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赵哲的心理防线。

    “案发当晚，你在‘云顶会所’参加晚宴，你提前让人在包厢里点燃了含有特殊生物碱的熏香。你在晚宴中途，以上厕所或者接电话为借口，离开了几分钟。就在这几分钟里，你找到了早已等候在会所某处的林薇，把一件掺了常规镇静剂的礼物，比如一瓶香水，或者一支口红，交给了她。”

    “你很清楚她对你爱得死心塌地，对你给的东西不会有任何防备。而熏香里的生物碱，就像一个精准的化学开关，它将镇静剂的麻醉效果放大了数倍，同时又精准地延长了药物的代谢时间，为你创造了一个长达数小时的、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等你衣冠楚楚地参加完晚宴，接受了所有人的注目礼之后，林薇体内的药物才刚刚达到峰值，让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像个娃娃一样，任你摆布。”

    顾宸每说一句，赵哲的脸色就更白一分。细密的冷汗，已经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他紧紧咬着牙关，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一言不发，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市第一医院，一间安静的心理咨询室里。

    陈语嫣和苏小妹，与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李慕白相对而坐。

    这里没有审讯室的冰冷压抑，反而有种令人放松的柔和光线。李慕白看上去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眼神平静。

    “李医生，别紧张。”陈语嫣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温和，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聊天，“我们今天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只是想和你聊聊。我看了你的履历，非常优秀。外科手术，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门追求完美的艺术，对吗？”

    这个话题显然触及了李慕白的领域，他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艺术不敢当。只是尽力将每一次缝合，每一次切割，都做到最精准。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是永恒呢？”陈语嫣顺着他的话问道，“生命会逝去，会腐朽，但完美的艺术，却可以永恒。”

    李慕白的眼神里，渐渐透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陈语嫣知道时机到了，她端起面前的水杯，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就像有些圈子里的人，比如那个叫……‘白色献祭’的论坛，他们就试图通过一些特殊的仪式，来创造自己心目中的永恒。”

    “哐当”一声。

    李慕白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颤，杯子里的水瞬间洒了出来，浸湿了他洁白的衣袖。

    他脸色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最恐怖的咒语。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极力否认，声音却在发抖，“什么论坛，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的生理反应，已经将他彻底出卖。

    苏小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刚要开口追问，却被陈语嫣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语嫣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放下了自己的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惋惜和理解的语气，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只是想保护你心中的那份纯洁，不想让她……被这个污浊的世界玷污。”

    这句话，仿佛一道温柔的咒语，瞬间击穿了李慕白一直用温和与专业知识构筑起来的坚硬外壳。

    他那层层伪装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李慕白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有什么压抑在灵魂深处的秘密，即将脱口而出。

    苏小妹屏住了呼吸，连陈语嫣都认为，他们即将触碰到案件最核心的真相。

    然而，就在那崩溃的边缘，李慕白空洞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那是一种理智与疯狂的剧烈搏斗，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语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伸出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机。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终于解开锁，点开了一段视频，然后将手机递了过来。

    陈语嫣和苏小妹对视一眼，接过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的翻拍视频。画面中，李慕白穿着一身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套，正低着头，专注地为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进行缝合。他的动作精准、稳定，与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判若两人。

    视频的左上角，清晰地显示着一排时间和日期。

    那正是林薇遇害的当晚。

    “我……”李慕白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承认……我幻想过那些……那些可怕的事情。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魔鬼，我每天都在和它打仗。”

    他抬起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但是，我从来没有……没有真的去做。案发那天晚上，我主动向科室申请了加班，我把自己锁在手术室里，通宵都在做手术……这是我对抗它的方式，只有在手术台上，我才能找回片刻的安宁。”

    这段视频，虽然无法百分之百覆盖他当晚所有的时间，但毫无疑问，为他提供了一个极其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在急诊手术室里抢救生命的医生，真的有时间去完成另一场“净化仪式”吗？

    陈语嫣看着视频里那个专注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痛苦不堪的男人，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而在赵哲的办公室里，僵持的局面同样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