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警官，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

    一名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带着两名助手，风度翩翩地推门而入。他先是礼貌地向顾宸点了点头，随即径直走到赵哲身边，低声安抚了几句。

    原本脸色惨白的赵哲，在律师到场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迅速镇定了下来。

    “关于你提到的熏香，”律师从助手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从中取出了一份完整的采购合同和一份厚厚的产品说明书，“我当事人的公司，确实采购过含有你所说的那种生物碱成分的熏香产品。”

    他将文件递到顾宸面前。

    “但是，正如这份产品备案说明所示，这是一种完全合法的、经过相关部门检测备案的商业用途产品。它的主要功效是舒缓神经，营造氛围。而且，据我们所知，这款高端熏香的供应商，同时为本市至少五家以上的高端会所供货，‘云顶会所’只是其中之一。这并非我当事人独有的东西。”

    律师的话有理有据，直接将熏香这条线索的唯一指向性给打断了。

    “至于我当事人的不在场证明，”他微笑着，又拿出几张冲印出来的照片，“这是赵先生当晚在包厢内，与几位重要商业伙伴的合影。照片的EXIF信息都在，时间戳很清晰，可以证明他在你所说的几个关键时间点，都在包厢内进行商务洽谈。”

    顾宸接过照片，上面的赵哲笑容满面，意气风发，与周围的人觥筹交错。

    虽然这些照片依然无法排除他有短暂离开的可能，但想要凭此直接定罪，证据链已经被彻底打断。

    深夜，市局专案组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疲惫而压抑的气息。

    巨大的白板上，张扬、赵哲、李慕白三个人的照片并列贴着，下面拉出了无数条错综复杂的分析线，但每一条线的末端，都打上了一个红色的问号。

    张扬，深爱而不得，有最直接的杀人动机，但他有KTV服务员和监控录像提供的间接不在场证明。

    赵哲，物证与他直接关联，有摆脱麻烦的动机，但他提供的证据链，让“巧合”之说变得并非不可能。

    李慕白，拥有与现场完全一致的犯罪幻想和顶级的专业能力，但他同样有一个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三条线，查到最后，都指向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迷雾。

    每个人都有重大嫌疑，但每个人，似乎又都无法被最终定罪。

    整个专案组，在经历了一轮高强度的冲刺后，仿佛又回到了案件的原点。团队的士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江漓那边怎么说？”顾宸疲惫地揉着眉心，声音有些沙哑。

    苏小妹摇了摇头：“江法医把所有物证都重新复核了一遍，没有新发现。她说，现有的证据，无法形成任何一条完整的、可以提起公诉的证据链。”

    顾宸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看着窗外深沉得如同浓墨般的夜色，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知道，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或者说，那个真正的、隐藏在最深处的恶魔，正躲在这片他们亲手制造的迷雾背后，用一种嘲讽的目光，静静地欣赏着他们此刻所有的徒劳无功。

    凌晨四点，专案组的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

    空气压抑得几乎凝固，烟灰缸里插满了烟蒂，像一座小小的坟茔。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茫然，连续数十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换来的却是一个走不出去的迷宫。

    “都打起精神来！”

    顾宸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他通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他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将之前画出的所有线条全部擦掉。

    “重新复盘！”他盯着白板上那三张孤零零的照片，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们洞穿，“我们一定忽略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重新排列组合所有的证据和时间线。

    “赵哲！呱哥，你带人再去查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我不信他们的产品说明完美无缺！查他们的客户名单，查他们近半年的所有出货记录，尤其是私人定制的单子，一笔都不能漏！”

    “是！”呱哥立刻应道。

    “还有他的律师出示的那些照片，找图像专家分析，看有没有任何P图或者伪造时间戳的痕 D！我要把他那个铜墙铁壁的不在场证明，给我砸出一条缝来！”

    “明白！”

    顾宸又转向李慕白的照片。

    “苏小妹，你和老王继续跟进李慕白。他那段手术视频，我要精确到秒的分析！他进手术室的时间，出手术室的时间，中间有没有人可以替他做掩护？医院的监控有没有死角？他用对抗心魔当借口，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我倒要看看，这个故事究竟有多真！”

    “收到！”苏小妹立刻记下。

    顾宸的部署清晰而有力，他坚信，真相就埋藏在这三个人身上，凶手就在他们之中，只是对方的伪装太过高明，他们的挖掘还不够深。

    会议室里压抑的空气似乎重新流动起来，队员们像是找到了新的方向，准备立刻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等。”

    一直沉默地靠在角落里的陈语嫣，缓缓站直了身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顾宸，我觉得我们的方向可能错了。”她平静地看着顾宸，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顾宸的动作一僵，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陈语嫣走到白板前，手指轻轻划过三张照片。

    “张扬的示爱邮件，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案发前一天发，完美地给他贴上了‘因爱生恨’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