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礼物，还喜欢吗？”

    那个机械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是一首很安静的歌，一首用纺锤谱写的摇篮曲。专门送给那些……耳朵里塞满了城市的噪音，却听不见真正哭声的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敲打在众人的神经上。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顾宸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强压住内心翻涌的愤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有力：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仿佛是电子合成的、毫无笑意的轻笑。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正在欣赏我的作品，不是吗？”

    “刘淑芬，她只是第一个音符。”

    “这份安静的礼物，我还会继续送出去的。”

    “听——”

    那个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通过电话听筒，清晰地听到了电话的背景音里，传来了一阵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纺织机高速转动般的“嗡嗡”声。

    那声音，与邻居描述的、与现场留下的听觉线索，完全吻合！

    这是挑衅！是赤裸裸的炫耀！

    就在这时，一旁的呱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对着顾宸，疯狂地、无声地摇着头，口型清晰地说出两个字：“追不到！”

    对方使用了多重代理服务器和虚拟基站技术，信号在全世界绕了几十圈，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锁定真实位置。

    “嗡嗡——”

    那仿佛来自地狱纺织机的声音，通过免提听筒，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办公室里，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顾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紧握着电话听筒，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变冷，但声音却必须保持绝对的平稳。

    他试图从对方那狂妄的话语中，撬开一丝缝隙，窥探其真实的内心。

    “如果你只是想展示你的‘作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你的诉-求？”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刻意加重了“诉求”两个字。

    电话那头的机械声音似乎对顾宸的问题感到了一丝意外，那持续的“嗡嗡”声停顿了片刻。

    然后，它用一种近乎于“教导”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口吻说道：

    “诉求？不，这不是交易，顾警官。”

    “这是一场……净化。”

    “我只是在清理那些陈旧的、发出刺耳噪音的线轴，让这个世界恢复它应有的寂静。而你们，”那个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你们不是执法者，你们只是观众。是第一批，有幸见证这一切的人。”

    这番话，充满了扭曲狂妄的哲理，更是对警方权威的彻底践踏和无视。

    “混蛋！”苏亦阳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苏小妹的眼睛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电话那头的凶手早已被千刀万剐。

    在场的每一个警员，都感到一股夹杂着屈辱的怒火直冲头顶。他们是警察，是正义的守护者，此刻却被凶手定义为一场血腥屠杀的“观众”！

    “你的意思是，刘淑芬该死？”顾宸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试图用言语刺激对方，让他露出破绽。

    但对方显然已经失去了交谈的耐心。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声再次响起，说出了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最后一句话：

    “好了，序曲已经结束，第一乐章也已奏响。”

    “现在，下一个线轴，已经开始转动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嘟——嘟——嘟——”

    听筒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忙音，仿佛刚才那通电话，只是众人共同经历的一场噩梦。

    “操！”呱哥颓然地一把扯下耳机，狠狠砸在桌上，他对着顾宸，满脸挫败地摇了摇头，“跟丢了……彻底丢了。”

    顾宸缓缓地，将电话听筒放回了机座上。

    他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却显示出他内心正承受着何等的惊涛骇浪。

    凶手不仅仅是在杀人。

    他是在布道，是在执行他那套扭曲变态的所谓“正义”。

    而那句“下一个线轴已经开始转动”，则是一封无法拒绝、无法预知时间地点、甚至连目标是谁都不知道的……下一场谋杀的预告信。

    凶手那通充满挑衅的电话，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套在了专案组每个人的脖子上，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分地收紧。

    “下一个线轴已经开始转动了。”

    这句死亡预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整个市局的上空。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头儿，所有和南郊纺织厂有关，还懂点技术的退休职工，咱们都派人盯着了。”苏亦阳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可这范围也太大了，足足一百多号人。而且凶手的选择标准到底是什么，咱们还是两眼一抹黑。这么干，就像对着空气挥拳，根本不知道往哪儿使劲。”

    顾宸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杯刚泡好的浓茶推到他面前。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项浩大且收效甚微的工程。但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整个团队都陷入了一种极其被动的、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的煎熬之中。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神经时刻紧绷。苏小妹甚至直接从家里搬来了一张行军床，就支在办公室的角落里，不分昼夜地守着，随时准备第一时间冲出现场。

    这天深夜，专案组办公室只剩下几盏孤灯。

    顾宸独自站在巨大的案件分析白板前。白板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刘淑芬的资料、社会关系图，以及那通电话的录音逐字稿。每一个字，都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反复揣摩。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