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失去至亲，尤其是意外离世的亲人后，内心会充满悔恨、不甘、思念和强烈的自我否定。这种极度脆弱的心理状态，是最好的突破口。”陈语嫣分析道，“马家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用‘往生圣水’这种看似能弥补遗憾、获得救赎的超自然手段，给了这些痛苦的人一个虚幻的希望。一旦受害者‘体验’过那种与逝者重逢的感觉，就会产生强烈的精神依赖，从而被牢牢地绑在马家的利益链上，任其予取予求。”

    “所以，这个马万年，绝对不是个简单的神棍骗子。”陈语嫣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却让人不寒而栗，“他是一个深谙人性弱点，并且毫无道德底线的，极度危险的心理操控者。”

    交谈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棚户区的真正入口。

    一股与岛上旅游区截然不同的、潮湿、腐败并夹杂着生活垃圾酸腐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是纵横交错、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巷道，头顶是私拉乱接、如蛛网般密布的电线，将本就不多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顾宸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片压抑的城区，目光沉静。

    “到了。语嫣，江漓，注意安全。”他叮嘱了一句，随即迈开脚步，“我们先进去，先从找到那个‘山哥’李大山的住处入手。”

    ……

    与此同时，在棚户区的另一端，一条更加偏僻、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巷里。

    苏亦阳和苏小妹正屏住呼吸，将自己藏在一个堆满废弃渔网的拐角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

    自从接到顾宸的电话后，他们便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跟踪任务上。

    他们眼前的呱哥，和他们认识的那个嘻嘻哈哈、热爱粉色手办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步伐沉重，高大的背影在狭窄的巷道里显得有些佝偻，但他的目标却异常明确。他对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拐角，都了如指掌。他熟练地穿过晾晒着不知名咸鱼干的狭窄过道，绕过堆满破旧家具和杂物的墙角，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比周围所有房屋都更加破败的旧宅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栋两层的木结构小楼，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得看不出本色，露出底下被海风侵蚀得灰黑的木头。一扇窗户用几块木板钉死了，另一扇则破了个大洞，黑漆漆的，像一只空洞的眼睛。

    呱哥就那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苏亦阳和苏小妹躲在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到，呱哥缓缓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敲响那扇破旧的木门。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里，包含了太多的犹豫、挣扎和痛苦。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一推。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扇虚掩的木门应声而开。

    呱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迈步走了进去。他高大的身影，瞬间被门后的黑暗所吞噬。

    紧接着，门又被他从里面轻轻带上，只留下一声轻微的闭合声。

    巷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小妹满脸担忧地看向苏亦阳，用口型无声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苏亦阳眉头紧锁，他同样感到一阵心悸。他对着苏小妹，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这是他目前能做出的唯一判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扇紧闭的木门后，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仿佛呱哥不是走进了一栋老房子，而是走进了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

    这份死寂，让等待的两人，愈发感到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角的阴影被拉得越来越长，巷子里除了偶尔吹过的穿堂风卷起几片烂菜叶，再无半点声响。

    苏小妹蹲得腿都有些麻了，她焦躁地换了个姿势，扯了扯苏亦阳的衣角，用眼神询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将近半个小时了。

    那扇破败的木门，自从呱哥进去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里面安静得可怕，仿佛不是一栋废弃的旧宅，而是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苏亦阳的眉头也一直紧锁着。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未知的等待只会徒增风险，他们必须主动获取信息。

    他对苏小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原地继续观察，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站起身，朝着隔壁一户正在门口矮凳上择菜的老婆婆走去。

    他脸上挂起一副人畜无害的、属于游客的温和笑容。

    “婆婆，您好，跟您打听个事儿。”

    正在专心掐着豆角筋的老婆婆抬起头，一双浑浊但依然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苏亦阳一番，眼神里充满了对外地人的警惕。

    “找谁啊？这片都快拆完了，没剩下几户人家咯。”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海岛口音。

    “是这样的，”苏亦阳的语气十分诚恳，他指了指巷子深处，“我来找一个小时候的伙伴，很多年没见了，只记得他大概是住在这附近。他叫阿华，个子高高的，人很壮实，不知道婆婆您认不认识？”

    他一边说，一边简单描述了一下呱哥的体貌特征。

    老婆婆起初还是一脸戒备，但当她听到“阿华”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警惕瞬间就松懈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甚至透出了一丝怀念。

    “阿华？”她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王家那个小子？哎哟，你说的这个外号，可有好多年没人叫过了！你是他……”

    苏亦阳心中一动，知道自己问对人了。他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

    “我们小时候在这边一起玩的，后来我搬走了，这次回来旅游，就想来看看他。听说他还住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