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大山”这三个字从呱哥嘴里说出来时，马永波脸上那热情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语气也变得含糊其辞。

    “他……他家那事儿……唉，挺复杂的，就是一连串的意外和不幸吧，谁也没办法。”他避开呱哥的视线，劝道，“阿华，都过去了，你就别多问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说完，他便急着拉呱哥的胳膊，催促道：“走走走，咱们快回正厅去，别让你老板等急了。”

    马永波这一瞬间的反应，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份溢于言表的不自然和心虚，已经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呱哥的眼中。

    一坐上返回临时据点的车，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呱哥再也无法抑制。

    “老大！”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颤抖，“我看到了！在马家后院，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我看到了小宝的铃铛！”

    他像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悲痛都倾吐出来，语速极快地将发现铃铛，以及与马永波重逢后那段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对话，全部告诉了顾宸。

    “……我一提李大山，他脸都白了！眼神躲躲闪闪，让我别多问！老大，他肯定知道什么！他绝对知道！”

    顾宸一直安静地听着，他没有打断呱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锐利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当他听到“铃铛”和“马永波”这两个关键信息时，一直平稳开着车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

    “一个本应该属于被害儿童的贴身物品，出现在了马家的荒院里。”顾宸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呱哥，这已经不再是间接证据了。这是极具指向性的重要物证。”

    马永波的异常反应，更是完美印证了陈语嫣之前的侧写——凶手很可能就是一个与被害人相熟的、当年的青少年。

    回到据点，顾宸立刻将这一重大突破上报市局领导。

    综合了指向虐待谋杀的尸检报告、成分为强效致幻剂的毒物鉴定、指向性极强的现场物证以及精准的嫌疑人侧写……所有证据链终于形成了闭环。

    市局领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顾宸，我授权你的专案组，联合当地警方，对马家进行全面的、不受任何阻力的彻查！”

    搜查令和相关的法律文件，连夜被送往青屿岛。

    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在第二天一早，就对马家这个盘踞在岛上的毒瘤，进行一次雷霆万钧的突袭搜查。

    然而，就在当天深夜，呱哥的私人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呱哥心头一紧，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顾宸等人，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压低声音接通了电话。

    “喂？”

    “……阿华，是我，马永波。”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紧绷，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没有多余的寒暄，马永波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要求呱哥半小时后，独自一人到岛的后山悬崖边见面。

    “关于李大山家的事，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挂掉电话，呱哥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队友们的背影，最终没有出声。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坚定起来——他必须独自去面对，去揭开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真相。

    他悄然起身，借着夜色的掩护，独自一人朝着后山的方向潜行而去。

    …

    与此同时，马家宅邸内，气氛凝重。

    家主马永年正召集族人紧急议事。

    “最近有外人在查我们家族的事，来者不善。”马永年面色阴沉，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解决掉以顾宸为首的那几个人。”

    “大哥，这样是不是太……”马永波试图劝阻，脸上写满不安。

    “够了！”马永年厉声打断，“事关家族存亡，容不得半点仁慈！必须尽快处理干净！”

    夜色深沉如墨，冰冷的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呱哥独自一人，来到了约定的后山悬崖边。

    马永波早已等在了那里，他穿着单薄的衬衫，在寒风中来回踱步，整个人看起来坐立不安，神色惶恐。

    一见到呱哥，他便立刻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硬塞进呱哥的手里。

    “阿华，这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六个六。”他的声音又快又急，“钱不多，但足够你带着阿姨去大城市最好的医院治病了。你听我的，明天一早就走，离开青屿岛，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再调查李大山家的事情！”

    他死死地抓住呱哥的胳膊，哀求道：“你斗不过马家的！马万年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为了一个已经疯了的人，一个已经死了的孩子，不值得搭上你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啊！”

    呱哥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冰冷的银行卡，再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失望和鄙夷。

    他猛地一甩手，将那张银行卡狠狠地打飞了出去。

    “一个疯了的人？一个死了的孩子？”呱哥的胸膛剧烈起伏，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对着马永波怒声咆哮，“马永波，你他妈的再说一遍！那曾是我们的兄弟！那是他的儿子！”

    “我问你！”呱哥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当年小宝死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句话都不敢说，反而心安理得地在马家当一条摇尾乞怜的走狗？！”

    呱哥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马永波的脸上，让他面如死灰，步步后退。

    “我……”

    “你说啊！”

    被逼到悬崖边的绝路，马永波的情绪终于彻底失控，他抱着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