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顾宸接过了她的话，“让他以为我们一无所获，只是在广撒网，例行公事地把他叫来问话。”

    “对！”陈语嫣打了个响指，“当他发现我们问的问题都如此‘愚蠢’和‘表面’时，他会从心底里放松警惕，甚至会因为自负而看不起我们，主动露出一些他自认为无关紧要、但对我们却至关重要的破绽。”

    “在他最放松，最自以为是的时候，我们再把真正的杀手锏抛出来。”顾宸的目光转向了江漓，“江漓，药物成分这一块，是你的专业领域，也是目前最接近他本人的物证。”

    江漓立刻会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所有关于药物分子式、合成条件、临床反应以及那家瑞士实验室的沟通记录，我会全部准备好，转化成最直接、最无法回避的问题。”

    顾宸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你的任务，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专业的证据，给予他致命一击，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放心。”江漓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在紧张的讨论中，顾宸和江漓之间的配合愈发显得默契。有时候，顾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江漓就能立刻明白他想表达的战术意图，并从法医物证的角度，迅速找到切入点。

    看着顾宸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种运筹帷幄的冷静和高度专注的神采，江漓那颗因为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而悬着的心，也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

    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顾宸。

    “好。”顾宸双手撑在桌上，俯瞰着桌面上画出的关系图，最终将所有的线条都汇集到了“韩冰”那个名字上。

    “计划就这么定了。”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准备传唤。”

    第二天上午九点。

    “先知公司”总部的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行政级轿车刚刚停稳。

    韩冰像往常一样从驾驶座上下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他锁上车门，准备走向电梯厅时，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

    “韩冰先生。”苏亦阳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语气平淡，“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有些情况想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韩冰的目光在证件上停留了零点五秒，随即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可以。”他点了点头，语气像是谈论天气一样随意，“我的律师什么时候能到？”

    “你可以在路上联系他。”顾宸从阴影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韩冰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自然地放在桌前，姿势放松，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烦和轻蔑。他的表现，与陈语嫣通宵写出的那份心理侧写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完美地重合了。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陈语嫣和江漓并肩而立，神情凝重。

    “游戏开始了。”陈语嫣低声说道，“他现在很享受，享受这种智力上的优越感。”

    审讯室内，顾宸翻开了面前的记录本，开始了这场精心设计的对话。

    “韩冰先生，认识周明吗？”

    韩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顾警官，‘先知公司’有近五千名员工，如果每一个人我都需要认识，那我的职位应该是人事总监，而不是技术总监。”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那‘奇美拉计划’，你应该知道吧？”顾宸抛出了第一个试探。

    “抱歉。”韩冰立刻摇头，“这是我们公司的S级商业机密，根据保密协议，我无可奉告。如果贵局需要了解，请通过正式的法律途径发函，我的法务团队会负责对接。”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整个公司，将自己完全摘了出来。

    顾宸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样，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案发当晚，一辆属于‘黑盾安保’的黑色轿车，在周明的公寓楼下停留了一个小时。而这家公司，是‘先知公司’的长期安保服务商。你知道这件事吗？”

    韩冰的目光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但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安保部门的车辆调度，不归我管。我不知道他们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或许是在执行什么常规任务。你们应该去问‘黑盾’的人，而不是问我这个技术总监。”

    他又一次将自己定义为局外人。

    “好，我们最后一个问题。”顾宸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他拿出一份文件，“我们从死者周明的体内，检测出了一种非常罕见的强效安眠药。而根据我们的调查，这种药物，是瑞士一家实验室为你们‘先知公司’旗下的一个生物子公司，独家定制的。”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韩冰：“而这个研究项目的技术负责人，是你。韩总监，这个你怎么解释？”

    整个审讯室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另一边的江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韩冰终于沉默了，他低头思考了几秒钟，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无辜的困惑。

    “是的，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是我。那种药物也确实是我们项目定制的。”他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所有实验药品的管理和使用，都有着公司最高级别的安保流程，双人双锁，全程监控。我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外流，更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死者体内。这恰恰说明我们公司内部，可能存在严重的安保漏洞和……商业间谍。我倒是觉得，警方应该好好查查这件事，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他甚至反客为主，反过来指责警方的调查方向。

    几个小时过去了，审讯陷入了彻底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