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准备的所有圈套，那些看似尖锐的问题，都被韩冰用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轻松化解。他的心理防线坚如磐石，整个人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找不到任何可以攻破的缝隙。

    观察室里，苏小妹焦急地看着墙上的时钟。

    “顾队，快到时间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放人了！”

    陈语嫣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她知道，韩冰的完美表现，本身就是一种破绽。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一个正常人。但这种破绽，却无法成为证据。

    就在审讯室的气氛凝重到极点，连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时，顾宸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依旧是那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匿名邮箱。

    顾宸看了一眼对面依旧老神在在的韩冰，缓缓站起身。

    “休息十分钟。我去趟洗手间。”

    他走出审讯室，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直接拐进了旁边的技术办公室，迅速点开了那封新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是邢繁繁一贯的风格。

    “周明云盘里，发现一个被多次覆盖写入、已经物理损坏的音频文件。我用自编程序做了底层数据碎片重组，花了两天，只恢复了几秒钟。也许，你会用得上。”

    顾宸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对技术人员下令：“把这段音频，马上接入一号审讯室的播放系统！等我的指令！”

    “是！”

    顾宸重新回到审讯室，他拉开椅子坐下，没有看对面的韩冰，只是平静地看着桌面。

    韩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嘴角那丝轻蔑的笑意更浓了。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这场他眼中的“闹剧”，即将以警方的失败而告终。

    顾宸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播放器遥控，按下了播放键。

    “滋——滋啦——”

    一阵巨大的电流噪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响起，刺耳而嘈杂。

    韩冰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鬼。

    噪音中，一段模糊不清的录音片段，顽强地穿透了出来。

    背景音很乱，像是在一个空旷的房间，但其中一个男人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却异常地清晰。

    那个声音说：

    “……他知道的太多了……是时候，让他自己‘写’完他最后的遗言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韩冰的瞳孔，在零点一秒内，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那张从被捕到现在始终挂着傲慢与平静、如同戴着一层完美面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欲绝的裂痕。

    “就是现在。”陈语嫣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光芒，“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裂开了一道缝。”

    审讯室内，韩冰已经极快地恢复了镇定，他甚至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刚才瞬间的失态。

    “这是什么？”他放下水杯，镜片后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轻蔑，“一段来路不明、充满噪音的录音？顾警官，如果这就是你们耗费了几个小时准备的‘证据’，那我不得不说，非常令人失望。”

    顾宸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按下了重播键。

    “……他知道的太多了……是时候让他自己‘写’完他最后的遗言了……”

    那段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把冰冷的锥子，一下下敲打在韩冰伪装出的平静上。

    “你们无法做声纹比对。”韩冰的语调依旧平稳，但语速却比之前快了一丝，“这种音质，任何一个声学专家都会告诉你们，它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你们想用这个来给我定罪？”

    他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和挑衅。

    “别白费力气了，顾警官。时间快到了，不是吗？”

    顾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关掉了播放器。

    他知道，韩冰说的是事实。这段录音在心理上击中了他，但在法律上，它脆弱得不堪一击。

    时钟的时针，最终指向了法定拘留时限的最后一分钟。

    一名警员敲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顾宸面前，低声说道：“顾队，时间到了。”

    顾宸拿起笔，在释放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韩冰从审讯椅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领口。他走到顾宸身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场无聊的游戏。希望下次，你们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说完，他便在两名警员的“护送”下，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当韩冰的身影消失在市局大门口时，专案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挫败感。

    “气死我了！就这么放虎归山？”苏小妹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直跺脚，“他那个眼神！你们看见没？太嚣张了！他现在出去，第一件事肯定是去销毁所有证据！”

    “是啊顾队，这下再想找证据就更难了。”另一名老刑警也忧心忡忡地说道。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顾宸显得异常平静。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启动，然后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放他走，正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转过身，平静的声音让所有人的抱怨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顾宸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苏亦阳的身上。

    “苏亦阳。”

    “到！”

    “从现在开始，组织最精干的跟踪小队，给我死死盯住他。”顾宸的语气不容置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人员轮换，设备跟上。我要知道他见的每一个人，打的每一个电话，甚至点的每一次外卖。”

    “明白！”苏亦阳立刻领命。

    “他很自信，也很谨慎。”陈语嫣在一旁补充道，“他一定会认为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但同时，那段录音也让他成了惊弓之鸟。他会忍不住去确认那个他自认为最隐秘、最安全的‘东西’是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