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密室？”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在我眼里，这种所谓的安全系统，就跟纸糊的窗户一样，一捅就破。”

    顾宸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他。

    邢繁繁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视线：“靠你们传统刑侦那套，把走廊监控来回翻烂了也找不到鬼影。凶手既然敢利用电子门禁制造密室，那他的脚印，就只会留给我这种人看。”

    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这套门禁系统的后台最高管理权限，还有整个音乐厅的网络拓扑图和服务器日志。给我半个小时，我能把他隐藏起来的尾巴揪出来。”

    顾宸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他想起了上次在北门仓库，邢繁繁因为擅自行动差点导致抓捕失败的场景。本能的抗拒让他想要拒绝。

    但他看了一眼邢繁繁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有一股对技术真相的狂热和绝对的自信。

    沉默片刻。

    顾宸点了点头：“可以。”

    他随即转向苏亦阳，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苏亦阳，你全程跟着他，确保他所有的操作都在授权范围之内，合规合法。”

    “明白。”苏亦阳立刻应道。

    另一边，陈语嫣正戴着手套，仔细检查着舞台上的每一件遗留物品。很快，她的注意力被乐谱架上的一份乐谱给吸引了。

    那是一首以极高难度和复杂技巧而闻名于世的小提琴独奏曲。

    但眼前的这份谱子，却被画满了大量杂乱的、充满了愤怒情绪的修改符号。许多音符被黑色的墨水笔重重地划掉、涂抹，力道之大，甚至划破了纸张。整份乐谱看起来，不像是演奏者的练习笔记，更像是一场激烈的、充满了自我否定的战争。

    就在这些混乱狂躁的笔迹之中，陈语嫣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在乐谱最后一页的页脚角落里，有一个极其微小，但明显是刻意画上去的图案——一个用单线勾勒的，正在流着眼泪的人脸简笔画。

    它藏在杂乱的修改痕迹里，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又那样的触目惊心。

    陈语嫣立刻拿着那份乐谱，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顾宸面前。

    “顾宸，你看这个。”

    顾宸接过证物袋，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小的哭脸上。

    “这不是死者或者其他人的随手涂鸦。”陈语嫣的语气非常肯定，“你看这些修改的笔迹，充满了暴躁、愤怒和不甘。但这个哭泣的脸，画得却很平静，线条很稳定。它出现在这里，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投射。”

    “心理投射？”

    “对。”陈语嫣看着那个图案，仿佛能看到凶手的内心，“凶手在用最残忍的手法杀死被害人，用最具仪式感的方式毁掉她最珍视的琴弓之后，却在这里，留下了这样一个充满悲伤和痛苦的符号。这很矛盾。我认为，这更像是一个精神签名。凶手在完成他的‘作品’后，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内心的痛苦，烙印在了现场。”

    顾宸看着那个小小的图案，只觉得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一个内心充满痛苦，行事却极度残忍，同时又自负到要在犯罪现场留下个人签名的表演型罪犯。凶手的形象，在他的脑中，瞬间变得更加具体和危险。

    他立刻对身边的技术科警员命令道：“把这份乐谱列为最高优先级的证物！立刻带回去，分析上面的所有笔迹、墨水成分和可能存在的指纹！”

    “是！”

    与此同时，负责外围排查的苏小妹也拿着记录本，一路小跑了过来。

    “宸哥！对死者杜丽的人际关系第一轮排查有结果了！”

    “说重点。”

    “杜丽在乐团同事的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同时，也是个极其刻薄、傲慢的‘女王’。”苏小妹语速飞快地汇报着，“她恃才傲物，毫不留情地打压任何她认为可能威胁到自己首席地位的人。用一个乐手的话说，她在职业生涯里树敌无数，几乎所有和她有过深度合作的人，都对她恨得牙痒痒。”

    “虽然所有人都表达了对她的厌恶，但也都表示对她的死感到非常震惊。”

    “在这么多的矛盾关系里，有一条线索最突出。”苏小妹翻到记录本的下一页，指着其中一个名字，“死者杜丽近期正在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国际巡演独奏名额，和团里的二号小提琴手，李伟，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就在案发前两天，”苏小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杜丽还在一次乐团的公开排练中，当众指着李伟的鼻子，羞辱他的琴技‘不堪入耳’，让他‘滚出乐团’，导致李伟当场摔了琴谱，颜面尽失。”

    顾宸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李伟现在在哪？”

    “根据排班表，他今天没有演出任务，应该在家。”

    顾宸立刻做出决断：“苏亦阳，你亲自带人，去把李伟带回市局！”

    市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李伟坐在审讯椅上，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神情紧绷，混合着无法掩饰的愤怒和紧张。

    “我再说一遍，我恨杜丽！我恨不得她立刻从乐团消失！”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她就是个疯子，是个暴君！但人不是我杀的！”

    坐在他对面的顾宸面无表情，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恨，是最好的杀人动机。案发前两天，你们刚刚在排练厅发生过激烈的公开冲突。”

    “那又怎么样！”李伟的脖子都涨红了，“乐团里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被她当众羞辱过的也不止我一个！凭什么就抓着我不放？”

    “因为你最有理由希望她出事。”顾宸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只要她死了，国际巡演的独奏名额，就顺理成章地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