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宸，终于动了。

    他迈开长腿，走到了桌前，接过了审讯的主导权。

    如果说陈语嫣的审讯是一场攻心战，那顾宸接下来的，就是用铁证进行的最后围剿。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苏亦阳手里拿过一个证物袋，放在了林珊面前。

    证物袋里，是那件宝蓝色的羊绒大衣。

    “在案发现场，我们发现了与这件大衣完全吻合的纤维。”顾宸的声音很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珊的身体僵了一下。

    顾宸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是技术部门的报告。

    “案发前，一封匿名邮件被发送到了杜丽的私人邮箱。我们查到，发出这封邮件的IP地址，属于你的公寓。”

    他顿了顿，看着林珊的眼睛。

    “邮件的内容，和《暮光》的剽窃往事，与你刚刚坦白的，完全对应。”

    无法辩驳的铁证，一件件地被摆在了面前。

    林珊停止了哭泣。

    她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最后一丝悲伤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仇之后、燃尽一切的空洞和麻木。

    “对。”她承认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邮件是我发的。”

    “我告诉她，我手上还留着《暮光》的创作原稿，如果她不想身败名裂，就一个人到三号排练厅来。”

    “所以，案发当晚，你穿着这件大衣，去了现场。”顾宸追问。

    “是。”林珊毫不犹豫地回答。

    顾宸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以为案件即将在这里画上句号。

    然而，林珊却突然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说法。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空洞的微笑。

    “我承认我约了她，也承认我去了现场。”

    “但是，就在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推开排练厅大门的时候……”

    她的目光穿过顾宸，仿佛看到了那个晚上的情景。

    “杜丽……已经死了。”

    “乐团的王经理，王栋，就手足无措地站在她的尸体旁边。”

    “我当时吓坏了，”林珊看着顾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以为他就是凶手，所以在慌乱之中，逃离了现场。”

    林珊的说辞，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让刚刚才清晰起来的案情，再次被搅得一片浑浊。

    整个审讯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她是在利用王栋，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还是说，她的话里，掺杂了部分的事实？

    顾宸看着她那张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她就像一个最顶级的演员，在演完最**的一幕后，迅速抽离了角色，让人无法判断真伪。

    站在一旁的陈语嫣微微蹙眉，对顾宸摇了摇头，她的微表情分析也在此刻失效了。

    顾宸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决定不再进行任何心理上的试探，而是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法，来彻底击溃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脆弱不堪的攻守同盟。

    “把王栋带过来。”他对着耳麦低声下令。

    几分钟后，王栋被两名警员带到了林珊隔壁的观察室。

    这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在审讯室灯光的映照下，像一块明亮的屏幕。

    王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审讯室中央的林珊。她还是那么安静，那么柔弱，像一朵饱受风雨摧残的小白花，让人心生怜悯。他的眼神里，瞬间流露出一丝担忧和心疼。

    观察室的门被关上，顾宸走了进来。

    他走到王栋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Ary的同情。

    “王经理，你为她扛下所有，觉得值得吗？”

    王栋身体一僵，猛地转头看向顾宸，眼神里充满了警惕：“顾队长，你什么意思？”

    顾宸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玻璃另一边的林珊，用一种近乎陈述的语气说道：“她已经全部招了。”

    王栋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停滞。

    “她说，”顾宸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狠狠地敲进王栋的耳朵里，“整件事，都是她策划的。”

    王栋的嘴唇开始哆嗦，难以置信地看着玻璃后的那个身影。

    “她承认了用匿名邮件约杜丽见面，也承认了剽窃事件是她真正的杀人动机。”顾宸紧紧盯着王栋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但她说，最后动手完成致命一击，用琴弦勒死杜丽的人……”

    顾宸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是你，王栋。”

    “轰”的一声，王栋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炸开了一样，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玻璃另一边的林珊，那个他以为自己拼死保护的女人，那个他以为会感念自己恩情的同盟。

    她怎么会……她怎么敢……

    顾宸像是嫌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又“不经意”地往里面添了一把干柴。

    “哦，对了，她还说，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她已经同意转为污点证人，指证你才是主犯。”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栋的眼睛瞬间瞪得血红，布满了扭曲的血丝。他死死地盯着玻璃另一边的林珊，那眼神从最初的难以置信，迅速转变为被彻底背叛的、滔天的愤怒和怨毒。

    他以为自己忍辱负重，抗下所有，就能保全两人，换来对方承诺的“报答”。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可以被随时丢弃的棋子！

    一个用完即弃的替死鬼！

    “她撒谎！”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在狭小的观察室里猛地炸响。

    王栋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用拳头狠狠地砸着那面冰冷的单向玻璃，仿佛想要冲进去，将那个女人撕成碎片。

    “是她！一切都是她干的！这个毒妇！她骗了我！”

    被背叛的愤怒让他抛弃了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我要重新录口供！立刻！马上！我要揭发她！我要揭发她所有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