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如此匪夷所思、如此高科技的杀人方式，让这起案件的性质，瞬间变得极端复杂和危险。

    顾宸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立刻意识到，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智商极高、冷静缜密、并且掌握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尖端科技的超级罪犯。

    就在这时，一直在玻璃琴房里进行勘查的江漓，突然在门口探出头。

    “顾队，你过来一下，有发现。”

    顾宸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在门口套上鞋套和手套，走进了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玻璃棺材”。

    江漓正半蹲在高伟的尸体旁，她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指向那架被鲜血污染的斯坦威钢琴的谱架。

    “你看那里。”

    谱架上，还立着高伟演奏的那份《钟》的改编版乐谱。

    顾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在乐谱最后一页，最末一个音符的右下角，有一个用黑色墨水笔画下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几根简单的线条构成的图案，但却异常传神。

    一张正在哭泣的人脸。

    顾宸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锋利，他从苏亦阳手里接过物证袋和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沾着几点血迹的乐谱取了下来，装进物证袋。

    他对着那个图案拍了一张特写照片，发到了专案组的临时工作群里。

    “这是什么？凶手留下的？”顾宸拿着手机，走到玻璃房外，问向刚刚走过来的陈语嫣。

    陈语嫣扶了扶眼镜，将照片放大，仔細端详了足有半分钟。

    “图案的笔触非常稳定、流畅，没有丝毫的犹豫或颤抖，”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专业分析特有的冷静，“这说明，画下它的人，当时处于一种极度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掌控一切的状态。这绝对不是死者情急之下的涂鸦。”

    “所以，是凶手留下的签名？”顾宸追问。

    “可以这么说。”陈语嫣点了点头，“而且，这很可能是一个具备极强表演型人格的凶手。你发现没有，他选择了一个最华丽、最公开的舞台，用一种最惊世骇俗、最富戏剧性的方式杀死受害者。对他来说，这不只是一场谋杀，更像一场他亲自导演的、完美的演出。而演出结束，自然要留下自己的签名。”

    “哭泣的人脸……这代表什么？挑衅吗？”苏小妹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不。”陈语嫣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个‘哭泣的人脸’，给我的感觉，不是挑衅，更像是一种宣言，或者说……一种评判。”

    “评判？”

    “对。他仿佛在为受害者的死亡感到‘悲伤’，或者说，是在对他认为的、受害者的某种行为，表示极度的‘失望’。这种混杂着悲伤和审判的复杂情感，通常表明，凶手和死者之间，很可能存在着某种非常紧密的、混杂着爱与恨的个人关系。”

    就在陈语嫣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凶手侧写时，顾宸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苏小妹打来的。

    “顾队！我这边查到点东西！”电话那头，苏小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顾宸按下了免提键：“说。”

    “我刚才在外围，用网络技术手段快速筛查了一下死者高伟的背景信息。这个人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是光芒万丈的天才，但是在一些非常专业的古典音乐论坛上，对他的风评却……两极分化。”

    “说重点。”

    “重点是，有一个匿名用户，在一个月前，发帖爆料，说高伟最近拿下一个国际作曲大奖的成名作——《暮光》，实际上是剽窃了他人的作品！这个帖子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很快就被公关删除了。我也是通过技术手段才恢复了数据！”

    剽窃者！

    这个词一出，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陈语嫣的眼睛猛地一亮：“这就和我的侧写对上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受害者形象！”

    顾宸的脑中，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瞬间被串联了起来！

    一个被誉为天才的钢琴家，一个“令人失望”的剽窃者。

    一个高科技的声波武器，一个手绘的“哭泣人脸”。

    “小妹！”顾宸立刻下达了指令，声音斩钉截铁，“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给我全力追查这个剽窃传闻的源头！我要知道那个匿名爆料人的真实身份是谁！更要知道，那首被剽窃的作品，原创者到底是谁！”

    “是！”

    挂断电话，顾宸转向身旁的苏亦阳，目光如炬。

    “亦阳，你负责另一条线。去给我查一个人。”

    “谁？”

    “高伟的启蒙恩师，也是国内古典音乐界的泰斗——刘长风教授。”顾宸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我刚刚看到一份资料，有传闻说，这对曾经亲如父子的师徒，最近因为艺术理念不合，已经彻底闹翻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收到，顾队！”

    苏亦阳和苏小妹领命之后，立刻分头行动。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苏亦阳驱车一路疾驰，赶到了位于市郊云山别墅区的刘长风教授家中。

    这是一栋典雅的独栋别墅，院子里种满了花草。开门的是一位老管家，将苏亦阳引进了灯火通明的客厅。

    年过七旬的刘长风教授穿着一身深色的居家服，正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这位在音乐界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失去了亲人的老人，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悲痛。

    “警察同志……请坐……”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刘教授，节哀。”苏亦阳递上一杯水，“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高伟先生的情况。”

    “小伟他……他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啊……”刘长风的老泪瞬间涌了出来，他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捂住脸，“我到今天都不敢相信……那么有才华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