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到消息，说您和高伟先生最近发生过一些争执？”苏亦阳小心翼翼地切入了正题。

    刘长风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是，我们是大吵了一架。”他没有否认，“就在半个月前。我骂他，骂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商业演出和炫技上，正在糟蹋自己的天赋！音乐的灵魂是情感，不是速度！”

    “那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觉得我不懂这个时代，觉得我老了，跟不上潮流了。我觉得他忘了初心，忘了我们学音乐到底是为了什么！”刘教授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红丝，“我们不欢而散。我说，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认他这个学生！可我……我那是气话啊！我怎么会想到……这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么，教授，请问今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您在哪里？”

    “我？”刘长风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在市里的星海音乐厅，参加一个不对外售票的私人作品鉴赏会。是我的几个老朋友办的，从头到尾我都在，现场有三十多个人可以为我作证。”

    他说完，便报出了一长串在音乐界都赫赫有名的名字。

    苏亦阳默默记下。这个不在场证明听上去天衣无缝，这条线索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后，苏亦阳起身告辞。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书房半开的门里，一个巨大的落地玻璃柜。

    柜子里，没有书籍，没有奖杯，而是陈列着各种老式的、极为专业的音响设备。苏亦阳对这些并不精通，但依然能辨认出其中几台设备上，印着普通民用市场上绝不可能出现的军用级标识。

    那几台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信号发生器，在书房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苏小妹，调查也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

    “顾队！查到了！”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我虽然没能查到那个匿名发帖人的IP，但是我在他帖子里引用的一段乐评里，找到了线索！顺藤摸瓜，我找到了那个被剽窃的原创者的名字！”

    “是谁？”正在赶往下一个地点的顾宸沉声问道。

    “李伟！资料显示，他也是刘长风教授的学生，是高伟的师兄！但是这个人好像在音乐道路上一直郁郁不得志，几年前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就销声匿迹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通过他当年同学的零碎信息，找到了他现在租住的地方——城西的赵家村！”

    赵家村，本市最大的城中村。

    顾宸挂断电话，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向着城西疾驰而去。

    当顾宸和陈语嫣根据苏小妹发来的定位，找到那栋昏暗、潮湿的农民自建楼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他们沿着狭窄、散发着霉味的楼梯上到三楼，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停下。

    门没锁，虚掩着。

    顾宸给了陈语嫣一个眼神，示意她退后，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警察！不许动！”

    房间里，一个瘦高的男人正手忙脚乱地往一个半旧的背包里塞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线路板。听到声音，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到破门而入的顾宸和陈语嫣，男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正是李伟。看样子，是准备跑路。

    这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没有像样的家具，最显眼的，是堆满了一地一床的专业声学书籍，和一些虽然简陋、但看上去功能齐全的电子焊接设备。

    “警……警察同志……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李伟的声音因为惊慌而发颤。

    顾宸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他，强大的心理压力让李伟的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高伟死了。”顾宸终于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李伟的瞳孔猛地收缩，但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颓然。

    在顾宸强大的气场和陈语嫣精准的心理侧写引导下，李伟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论坛上的帖子，是我发的！”他颓然地坐倒在地，从床底下的一个破箱子里，拿出了一叠已经泛黄的手稿和几盘录音小样，双眼通红地哭诉道，“那首《暮光》，是我的！是我呕心沥血的毕业作品！高伟……他是我最信任的师弟！他当初说帮我完善，帮我推荐……结果，他偷走了我的一切！他靠着我的心血一步登天，成了万众瞩目的天才！而我……我却什么都没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顾宸冷冷地逼问。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他！”李伟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否认，“我只是想揭穿他！我没想过要杀他！”

    “案发时，你在哪里？”

    “我在家！我一个人在家调试设备！”李伟急切地辩解道，“我……我因为发了帖子心里很烦，就把网线拔了，手机也关机了，想一个人图个清静！”

    “一个人在家？拔了网线？关了手机？”顾宸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个‘与世隔绝’的不在场证明，听起来可真是完美啊。”

    几乎是同时，邢繁繁的消息发了过来：【目标人物李伟，所有电子设备，包括手机、电脑、智能手表，在案发前后两小时内，全部处于离线状态。这种绝对的‘电子真空’，本身就极不正常。】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眼前这个穷困潦倒、满心怨恨的男人。

    就在顾宸准备将李伟作为头号嫌疑人，正式下令逮捕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苏亦阳。

    顾宸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