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绝望的死寂，“是我先想到的。”

    讯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苏小妹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我在音乐学院的时候，辅修过声学物理。”林悦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空洞，“我知道，声音在特定的条件下可以聚焦，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就像用放大镜汇聚阳光一样。”

    “所以你就想到了用这个方法去对付高伟？”陈语嫣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

    “我没想杀他！我真的没想杀他！”林悦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她拼命地摇头，“我只是……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我想让他在舞台上，在最风光的时候，突然发不出声音，或者让他头痛欲裂！我想毁了他的演出，就像他毁了我的作品一样！”

    “这个构想，你告诉了陈星？”顾宸将话题拉了回来。

    “是。”林悦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陈星他……他动手能力很强，对各种设备都很精通。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说……他说他能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于是你们就开始了？”

    “对。”林悦的语速开始变快，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责都倾泻出来，“我们一起上网查资料，购买零件……他负责制作和调试，我负责计算那些……那些声学参数。”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不！”林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们很快就发现，计划卡住了。最关键的一步，我们根本完不成。”

    “什么步骤？”

    “那个压电陶瓷片。”林悦的声音低了下去，“它必须被安装在高伟使用的那支特定麦克风的内侧，而且要用合金线连接到钢琴下面我们预装的共鸣装置上……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那支麦克风，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后台完成那么复杂的布线。琴房的钥匙也只有高伟和调律师有……我们进不去。”

    “就在你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你们发现了吴鹏。”顾宸平静地陈述道，仿佛他当时就在现场。

    林悦的身体又是一震，她用一种看魔鬼的眼神看着顾宸：“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利用他的。”顾宸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我们……”林悦的眼神开始闪躲，“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

    “说实话！”顾宸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悦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是陈星……陈星在电视台工作，听说了吴鹏和他弟弟的事情……他知道吴鹏一直想为弟弟报仇。”林悦断断续续地说道，“于是，我们就想到了一个……一个恶毒的计划。”

    “什么计划？”

    “我们让陈星去接近吴鹏。”林悦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负罪感，“陈星约他出来喝酒，跟他聊他弟弟的遭遇，不断地在他面前提起高伟的恶行，激起他的仇恨……然后，陈星假装无意中透露，他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吴鹏在舞台上报复高伟，让他当众出丑。”

    “就是那个所谓的‘声学艺术装置’？”

    “对！”林悦用力点头，“我们骗他说，那只是一个有趣的恶作剧装置！我们没告诉他那是杀人的东西！我们告诉他，只要在麦克风里装上这个小东西，陈星就能在主控室里发出一道特殊的声波，干扰高伟的演唱，让他出尽洋相！”

    顾宸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一个单纯的复仇者，就这样被一步步引诱，成了一把杀人的刀。

    “吴鹏对精密机械很痴迷，对不对？”顾宸继续问道。

    “对……陈星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林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陈星把那个装置的设计图伪装得像一个高深的艺术品，拿给吴鹏看，还故意说里面有很多技术难题，说自己也搞不定，想挑战一下他这个钟表匠的技术……吴鹏……吴鹏他果然上当了。”

    “他觉得很有挑战性，对吗？”

    “是的……他研究了很久，还自己动手改良了几个零件。”林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参与一个能让仇人出丑的恶作剧，他甚至因为能攻克那些‘技术难题’而感到自豪……他利用自己调律师的身份，帮我们进出琴房，帮我们把共鸣装置装在钢琴底下，最后，也是他，亲手把那个陶瓷片……装进了麦克风里。”

    讯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小妹已经停下了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无法想象人心的恶毒可以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安装的是什么？”顾宸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悦拼命摇头，泪水四溅。

    “他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以为启动那个装置，只会让高伟出丑！”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崩溃的绝望。

    “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开关，那个致命的按钮，一直都在主控室里，在陈星的电脑上！”

    “那不是恶作剧的信号！”

    “那是杀人的超声波！”

    林悦的哭喊声在讯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绝望。

    真相大白。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从脊骨升起的寒意。林悦和陈星，就像两个躲在暗处、带着微笑面具的恶魔操偶师，精准地找到了吴鹏这具充满了复仇之火的“人偶”，用谎言和利用为他牵上丝线，将他的痴迷和手艺玩弄于股掌之上，最终让他亲手完成了这场谋杀，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们的替罪羊和杀人工具。

    顾宸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再看趴在桌上彻底崩溃的林悦，而是转身对苏小妹说道：“你现在立刻去一趟看守所。”

    “啊？顾队，去干嘛？”苏小妹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