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内部空旷而死寂，高大的厂房里只剩下废弃的机器和冰冷的钢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顾队，东北方向，三十米，信号最后的位置是一个独立的配电室！”邢繁繁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嘈杂。

    众人立刻朝着指定方向冲去。

    配电室的铁门虚掩着，顾宸一脚踹开，所有人瞬间涌入，枪口对准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预想中的对峙或者搏斗场面并没有出现。

    房间里空无一人。

    “没人？”苏小妹愣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房间中央的地面上。一部手机被随意地扔在那里，屏幕还亮着微光。而在手机旁边，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录音播放器。

    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正从播放器里被循环播放出来，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嘀——”

    顾宸的通讯器响了。

    “顾队……情况不对。”邢繁繁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恼和挫败，“我刚刚逆向破解了信号源……这部手机只是一个经过改造的信号转发器！它一直在伪造和放大信号，真正的目标手机，早就不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苏小Mèi没听懂。

    顾宸缓缓地放下了枪，眼神冰冷。

    “意思就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被耍了。”

    从那段录音，到这个信号源，从头到尾，都是陈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只有一个，把所有警察都引到这个错误的地点，为他自己争取逃亡的黄金时间。

    “操！”苏小妹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皮柜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这个混蛋！”

    ……

    市局，专案组办公室。

    所有人都带着满腔的挫败感和被戏耍的愤怒回到了这里。没有了往日的热烈讨论和忙碌，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显得异常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宸独自站在那块写满了案情分析的白板前，静静地看着上面的人物关系图和线索链，一言不发。

    这次的失败，像一盆冷水，将他从之前那种顺藤摸瓜的惯性思维中彻底浇醒。

    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那段刻意留下的电子合成音……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都说说吧，怎么看？”许久，顾宸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人说话，邢繁繁低着头，还在为自己的技术被戏耍而懊恼，苏小妹则一脸愤愤不平。

    “我先说。”顾宸转过身，拿起一支记号笔，“我犯了个错误。”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我过于依赖之前侦破‘面具人’案带来的经验了。”顾宸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解剖自己，“我下意识地认为，像这样高智商的犯罪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庞大的组织，一个藏得更深的幕后黑手。所以，当那段录音出现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怀疑。”

    陈语嫣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典型的路径依赖。你被自己过去的成功经验给框住了。”

    “没错。”顾宸坦然承认，“陈星正是利用了我的这种心理定势，为自己导演了一出完美的金蝉脱壳。”

    他用力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将之前所有的推论都圈了进去。

    “这次的失败，也让我们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整个案情。”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在，我们面临三个问题。”

    他用笔尖重重地点了点代表“吴鹏”的名字。

    “第一，吴鹏。他是不是真的像我们想的那么单纯，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复仇者？他有没有可能在撒谎？”

    笔尖移动，又点在了“林悦”的名字上。

    “第二，林悦。她的供词，是不是就是全部的真相？一个能想出如此缜密计划的女人，在那种崩溃的状态下，有没有可能出于保护情人的本能，故意隐瞒了什么对陈星有利的关键信息？”

    最后，他的笔，停在了“陈星”的名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第三，陈星。”顾宸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幕后黑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狡猾和缜密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甚至……他一个人，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顾宸提出的三个问题，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专案组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心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墙上时钟单调的滴答声。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小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充满了茫然和无力，“线索全断了，陈星也跑了，难道真的要从头再来一遍？”

    邢繁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闷声道：“我还在追踪他所有可能的线上痕迹，但这家伙干净得像个幽灵，连张信用卡都没刷。”

    “他不是幽灵。”

    一个沉静的女声响起。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陈语嫣站了起来，她走到白板前，将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递给了顾宸。

    “这是什么？”顾宸接过来。

    “基于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对三个核心人物的心理侧写报告。”陈语嫣的目光扫过白板上那三个被圈起来的名字，“或许能帮我们拨开一些迷雾。”

    顾宸低头快速浏览着报告，陈语嫣的声音在一旁同步响起。

    “首先是吴鹏。”她指着那个名字，“他有充足的复仇动机，也有动手能力。但是，根据他的成长背景、教育水平和认知模式来看，他的思维是线性的、固执的。他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执行者，但绝对不具备策划如此精密、并且包含心理诡计的犯罪能力。”

    “我同意。”苏亦阳点了点头，“从他之前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在报复就能看出来，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