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林悦。”陈语嫣的指尖移到下一个名字，“她参与了策划，并且提供了核心的理论基础。但从她在讯问中的情绪反应来看，她极度不稳定，理性和感性在反复撕扯。她更像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同时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从犯，而不是主心骨。”

    她的手指，最后落在了那个已经消失在人海中的名字上——陈星。

    “问题就出在他身上。”陈语嫣的语气变得格外肯定，“回顾他所有的行为：多年前在后台用手段羞辱高伟，让他错失机会；在这次案件中，精准地找到并利用吴鹏的复仇心理和对机械的痴迷；再到今天，设计出这套精妙绝伦的‘金蝉脱壳’之计，耍了我们所有人。”

    “这些行为串联起来，指向的是一种极强的控制欲、高度的自恋型人格，以及非常明显的反社会倾向。”

    “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那段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陈语嫣看着顾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断定，根本就不存在。那不过是陈星为自己塑造的一个强大、神秘的假想敌，是他演给我们看的戏。他享受这种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控制感和智力优越感。他才是这个舞台上，唯一的导演。”

    顾宸抬起头，将报告递给旁边的苏小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所以你的建议是？”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陈语嫣说道，“从外围突破。重新审讯那个我们之前都认为是‘棋子’的人。”

    “吴鹏？”苏小妹愣了一下，“他不是什么都招了吗？”

    “他招的是他以为的‘真相’。”陈语嫣摇了摇头，“我们得把真正的真相，告诉他。”

    顾宸的目光与陈语嫣在空中交汇，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好。”他果断地说道，“我同意。小妹，准备一下，再次提审吴鹏。”

    ……

    市局，讯问室。

    吴鹏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是那副顽固而偏执的神情。在他看来，自己是为弟弟复仇的英雄，警察抓他，不过是例行公事。

    门开了，顾宸和陈语嫣一同走了进来。

    吴鹏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又把头扭到了一边，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你们又想问什么？”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认罪，我给我弟报了仇，没什么好谈的。”

    顾宸没有理会他，只是和陈语嫣一起，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有冰冷的证据，没有程式化的讯问，顾宸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林悦，全部都招了。”

    吴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吗？”顾宸的语气很平淡，“她说，这个杀人计划，从头到尾都是她和陈星两个人设计的。她负责构思，陈星负责动手。”

    “他们一起买材料，一起做实验，但是，他们被最关键的一步卡住了。他们需要一个能自由进出琴房，又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人，去帮他们安装最核心的那个零件。”

    吴鹏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说了你和你弟弟的故事。”

    陈语嫣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吴鹏的心理防线。

    “于是，陈星主动去接近你，跟你称兄道弟，听你倾诉，陪你喝酒，在你面前痛骂高伟。他说，他能帮你出气，能帮你设计一个让高伟在舞台上出丑的恶作剧。”

    “你们胡说！”吴鹏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陈星是我兄弟！他是在帮我！”

    “兄弟？”顾宸冷笑一声，“你知道吗，就在你费尽心血，以为自己在帮‘兄弟’完成一个高难度的‘艺术装置’时，你的好兄弟正和他的情人林悦在背后怎么嘲笑你吗？”

    “情人？”吴鹏愣住了。

    “对，情人。”顾宸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林悦和陈星，他们是地下的情人关系。他们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天真，好骗，有点小技术就沾沾自喜，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想挑拨离间！”吴鹏的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我们骗你？”顾宸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那陈星人呢？他为什么抛下他的‘情人’林悦，抛下你这个‘好兄弟’，一个人跑了？他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地设计一个陷阱，把我们所有警察都引到城郊的废弃工厂，为自己争取逃亡时间？”

    顾宸将整个“金蝉脱壳”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吴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投下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

    “当年，你弟弟因为信任所谓的朋友，被人陷害，断送了前程。”

    “今天，你因为信任所谓的‘兄弟’，被人利用，成了杀人凶手。”

    “吴鹏，你弟弟的悲剧，在你身上又重演了一遍。你再一次，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当成了垫脚石和替罪羊。”

    吴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最初的愤怒，到震惊，再到一片空白的茫然。他呆呆地看着顾宸，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陈星他……他跟我一样，他也看不惯高伟……他说我的手是艺术品，是能创造奇迹的手……他说我们是知己……”

    “知己？”陈语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一个会把你当傻子一样耍，在背后嘲笑你的天真，在你替他杀人顶罪后，自己却设计逃跑，让你和他的情人一起留下来背锅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