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一片狼藉，各种电子元件和线路散落一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数据删除的进度条刚刚走到一半。

    面对从天而降的警察，他似乎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举起了双手。

    两名特警队员上前，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咔哒。”

    冰冷的手铐，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手腕。

    直到这时，陈星才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走进来的顾宸。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恐惧，甚至连一点点失败的沮丧都没有。

    在被特警押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微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一丝不屑，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仿佛这一切，依然在他的剧本之中。

    ……

    市局，讯问室。

    刺眼的灯光下，陈星安静地坐在讯问椅上。他换下了那件沾满灰尘的白衬衫，穿着看守所的灰色囚服，却依然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与吴鹏的崩溃和林悦的慌乱截然不同，他显得异常镇定，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姓名。”顾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陈星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陈星，你涉嫌故意杀人、教唆犯罪，现在，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苏亦阳在一旁严肃地说道。

    陈星的目光从苏亦阳脸上扫过，最后落回顾宸身上，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又浮现了出来。他依旧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佛在看两个卖力表演却无比拙劣的跳梁小丑。

    “你为什么要杀了高伟？”

    “林悦和吴鹏在你的计划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段伪造的求救录音，是怎么回事？”

    无论顾宸和苏亦阳问什么，得到的都只有沉默，以及那种让人火大的、轻蔑的眼神。

    审讯，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观察室里。

    江漓抱着手臂，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油盐不进的男人，眉头紧锁。

    “这家伙……心理防线不是一般的强。”她对身边的陈语嫣说道，“你看他的表情和微动作，他根本没把审讯当回事。这是一种极度自恋的心理防御机制。”

    “嗯。”陈语嫣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分析着陈星的一举一动。

    “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天才罪犯’这个角色里了。”江漓继续说道，“他享受这种智力上的优越感，享受把警察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常规的审讯手段，拿出证据让他认罪，对他根本没用，甚至可能会让他更加兴奋。”

    “你说得对。”陈语嫣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对付这种人，不能只靠证据。证据只能定他的罪，但无法击溃他。”

    她拿起通讯器，按下了通话键。

    “顾宸。”

    讯问室内，顾宸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传来了陈语嫣的声音。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回应。

    “要击溃这种人，你必须从根子上，彻底摧毁他引以为傲的东西。”陈语嫣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也就是他自以为完美的‘作品’，和他自鸣得意的‘智商’。”

    顾宸看着眼前依旧在用沉默和微笑对抗他们的陈星，缓缓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严肃的表情忽然一松，转而露出一个和陈星如出一辙的，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笑容。

    “陈星，我们来聊聊你的‘作品’吧。”他开口说道，“说实话，漏洞百出，粗糙得让我有点失望。”

    陈星嘴角那抹恒定的、嘲讽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顾宸没有再坐回他对面，接受他那种审视的目光。他站起身，缓步踱到陈星的身边，像一个正在巡视考场的老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我们来好好聊聊你的这个‘作品’。”顾宸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闲谈的轻松，但这份轻松，比任何质问都更加伤人。

    “首先，得表扬一下你的构思。”顾宸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低头，看着陈星的头顶，“利用声学共振的原理杀人，听上去确实很有创意，有点艺术感。”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陈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自得。

    “但是，”顾宸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嘲弄再也不加掩饰，“创意是创意，执行起来，简直一塌糊涂。”

    “就说你利用吴鹏的这个手法，太粗糙了。”顾宸摇了摇头，像是在惋惜一件被拙劣工匠毁掉的好材料，“你以为自己是掌控人心的心理大师，跟他称兄道弟，激发他的同仇敌忾？你留下了太多的情感漏洞。一个真正高明的布局者，要么用钱，要么用赤裸裸的威胁，那才是最干净、最直接的控制。你偏偏选了最不可控的情感，这是你犯的第一个，也是最业余的错误。”

    陈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然后，就是你那场自鸣得意的金蝉脱壳。”顾宸绕到他的另一边，继续说道，“故意留下一个假信号，把我们所有人都引到城郊的废弃工厂，你一定很享受那种把警察耍得团团转的快感吧？”

    “可惜，在我们看来，那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捉迷藏。充满了不必要的、浮夸的表演欲。”顾宸轻笑一声，“真正的大师，是悄无声息地蒸发，而不是在相反的方向放一把烟花，大声嚷嚷着‘快看我多聪明’。那不叫智商，那叫自卑，是急于向世界证明自己的表现。”

    苏亦阳始终沉默地看着，他看到，陈星的呼吸频率，开始变了。

    顾宸踱回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摔在陈星面前。照片上，是苏亦阳用3D打印技术，根据现场痕迹和数据，完美复原的那个杀人装置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