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那个所谓的‘艺术品’，我们的技术人员花了一个下午就把它完整地复原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将厚厚一叠打印出来的文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纸张散开，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

    “还有这个，”顾宸指着那堆纸，“你费尽心机想要清除的所有数据。我们网安的同事说，恢复起来就像做了一遍小学生习题，简单到让他觉得无聊。”

    他身体前倾，双手撑着桌子，直视着陈星终于开始变化的眼睛。

    “陈星，你明白吗？你这场自以为是的‘完美犯罪’，你这个引以为傲的‘作品’，在我们看来，就像一本被完全看穿的、写满了幼稚错误的三流小说。”

    顾宸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看穿了你对林悦的占有欲，看穿了你对高伟的嫉妒，更看穿了你那可怜又可悲的、渴望被关注的自恋。你的整个计划，就像一个拙劣的魔术师，我们一眼就看到了你藏在袖子里的所有道具。”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从智商到人格的全面羞辱。

    陈星那张一直保持着冷漠镇定的脸，终于开始无法控制地抽搐。他最引以为傲的、赖以生存的“天才”光环，被顾宸毫不留情地扯下，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他不能接受的不是被抓住，而是自己的“伟大”遭到如此彻底的否定和蔑视。

    顾宸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手术刀，精准地、狠狠地扎在他那极度自恋的人格最核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身体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张冷漠的面具，正在一寸寸地龟裂、剥落。

    “呵呵……呵呵呵……”

    突然，一阵压抑的、嘶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那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冷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病态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再沉默，他要反击，他要捍卫自己的“作品”！

    “我承认了！全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他笑着，近乎疯狂地大声喊道，声音尖锐而刺耳。

    “但是你们错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什么都不懂！”

    他死死地盯着顾宸，眼中迸发出一种扭曲而狂热的光芒。

    “我不是在杀人！”他一字一顿，仿佛在宣告一个伟大的真理，“高伟那种人，他污染了艺术，他本身就是垃圾！我是在用这个世界上最纯粹、最高贵的声波，去‘净化’他！”

    陈星看着顾宸，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狂热的光芒，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宣告：

    “这是一场伟大的‘净化仪式’！”

    “净化仪式？”顾宸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陈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冰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这个词，仿佛是一个开关，彻底打开了陈星炫耀的闸门。

    “对！净化！”陈星那张扭曲的脸上带着一种炫耀般的狂热，他挺直了身体，仿佛不是坐在讯问椅上，而是在一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阐述自己的伟大哲学。

    “你们根本不懂艺术，就像高伟那个窃贼一样！”他高声说道，“真正的艺术是纯粹的，是容不得半点杂质的！而他，就是污染了艺术的噪音！是必须被清除的垃圾！”

    “所以，你找到了林悦？”顾宸冷冷地问。

    “找到？”陈星笑了，笑得无比得意，“不，是艺术的指引，是命运的召唤！那天晚上，我偶然经过琴房，听到了《暮光》。那不是高伟演奏的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那里面有痛苦，有压抑，有不甘！我从那琴声里，看到了一个被囚禁的、正在哭泣的灵魂！”

    “我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他的声音变得狂热而迷醉，“她的才华被窃取，我的天才不被理解！我们是同类，是注定要站在一起，用最美的艺术，完成这场最伟大的审判的同谋！”

    “她也是你的情人。”苏亦阳在旁边记录的手一顿，平静地陈述道。

    “那是我们艺术交融的必然结果！”陈星毫不避讳，反而以此为荣，“她是我的缪斯，我是她的神祇。我解放了她的仇恨，她为我的计划，献上了最关键的忠诚。”

    “那吴鹏呢？”顾宸的语气依旧平稳，“他也是你的‘同谋’？”

    听到这个名字，陈星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吴鹏？”他嗤笑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他不是同谋，他只是一个零件。一个足够精密，又足够愚蠢的零件。”

    “我调查过他，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工匠，弟弟死于非命，心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怨恨。我只需要几句赞美，几句感同身受的谎言，就能让他对我感恩戴德。”

    “我告诉他，我的手是用来创造艺术的，而他的手，是用来实现艺术的。我给了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复仇者联盟’的梦，他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技术和双手奉献给我。他沉浸在我为他编织的‘天才知己’的幻梦里，到死都不知道，他只是我用来拧紧一颗螺丝的扳手。”

    在他的叙述中，无论是被他称为“缪斯”的林悦，还是被他视为“零件”的吴鹏，都只是他用来完成这场“净化仪式”的、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

    “所以，你在乐谱上留下那个哭泣的人脸，是你的签名？”顾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当然！”陈星的表情再次变得狂热，“那是我为这场伟大的净化，留下的印记！那张脸，代表的就是所有被高伟这种垃圾玷污的、正在哭泣的艺术品！而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地宣告，“就是替天行道，执行神圣裁决的那个人！”

    ……

    长达数小时的审讯终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