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凝重。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顾宸重复了一遍，皱起了眉。

    “对。”江漓的声音非常肯定，“死者身上，没有任何针孔、勒痕、扼痕、电击伤，或者其他任何形式的外力伤害痕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汇。

    “甚至，连最轻微的挣扎迹象都没有。他的肌肉状态很放松，除了面部表情之外，身体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宸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不可能。”

    “我知道，”江漓的表情异常严肃，“这与他脸上那极度恐惧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无法解释的矛盾。顾宸，一个能把人活活吓死的情景，必然会引发人体最剧烈的应激反应——心跳骤增、呼吸急促、肾上腺素飙升，身体会下意识地做出剧烈的挣扎或逃离动作。但是死者身上，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

    一个被活活吓死的人，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诡异。

    顾宸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把奇特的椅子，以及从椅子上延伸出去，如同神经网络般错综复杂的各种线路。

    他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藏在这些看似平静的科技设备之中。凶手或许没有出现在这里，但他一定用某种方式，让死者看到了……地狱。

    “江漓，”顾宸收回目光，沉声说道，“你继续进行更细致的尸表检查，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明白。”江漓点了点头，重新蹲下身。

    顾宸则转过身，走向正在检查落地窗的苏亦阳。

    “怎么样？”

    苏亦阳正蹲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用一支带光源的放大镜仔细检查着窗锁的接缝处。听到顾宸的声音，他站起身，摇了摇头。

    “不行，顾队。”苏亦阳的表情很严肃，“我检查了公寓里所有的窗户，包括卫生间的换气窗，全都是从内部完全锁死的。”

    他指了指窗户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凹槽：“这里的窗锁结构非常精密，是内嵌式的磁控锁，需要主人的权限或者在中控系统里操作才能开启。没有任何撬动或技术开启的痕迹。想从外面打开，除非把整面防弹玻璃砸碎。”

    “通风管道呢？”顾宸问。

    “我也看了，”苏亦阳回答，“这套公寓用的是中央新风系统，所有的通风口尺寸都极小，别说一个成年人，就是个孩子也钻不进来。而且管道内部都装有高精度的传感器，任何异物通过都会立刻触发警报。”

    苏亦阳的结论很清晰，也很有分量。

    “也就是说，”顾宸的目光扫过这片被科技包裹的空间，声音低沉，“在案发的时候，这里，确实是一个从内部完全封闭的空间。”

    不是外部入侵……

    那难道是自杀？

    这个念头只在顾宸的脑海里闪现了一秒，就被他立刻否定了。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那把椅子上的秦风。那张脸上凝固的、超乎想象的极致惊恐，绝不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会有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尸体旁的江漓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确定性。

    “顾宸，你过来一下。”

    顾宸立刻走了过去。

    江漓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蹲姿，她戴着一副高倍放大镜，像是在进行某种精密的修复工作。

    “你看这里。”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太阳穴旁边的几缕头发，指向其中一个点。

    顾宸俯下身，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

    在秦风光洁的皮肤上，有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微小红点，比针尖还要细小。如果不像江漓这样寸寸检查，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是什么？”顾宸问道。

    “不好说，”江漓的语气里透着疑惑，“很像是某种高科技设备的接触点留下的痕迹，但奇怪的是……我在另一侧的太阳穴上，没有找到任何对称的痕迹。如果是什么头戴设备，按理说应该有对应的固定点才对。”

    她放下放大镜，话锋一转。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发现。”

    江漓小心翼翼地托起秦风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将他蜷缩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看他的手。”

    顾宸的瞳孔微微一缩。

    秦风的掌心，赫然嵌着几道深深的、已经变成暗紫色的月牙形凹痕。他的指甲因为极度的用力，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皮肉里，造成了明显的皮下出血。

    “这证明了什么？”顾宸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证明了，他在临死前，确实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或恐惧。”江漓的表情无比凝重，“他的身体为了对抗这种恐惧，产生了极大的应激反应。但是……”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关键的矛盾点。

    “这种反应，是完全内向的。他的所有力量都用在了紧握拳头上，而不是用来挣扎、反抗或者逃离。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死死地禁锢在了这把椅子上，让他只能在自己的身体里，承受那份恐惧的凌迟。”

    这个发现，让整个案件的性质，变得更加诡异和扑朔迷离。

    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用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活活“吓”死了一个人。

    江漓的发现，像是一道微弱的光，撕开了浓雾的一角，但整个现场，依旧被更深重的迷雾所包裹。

    “亦阳，”顾宸直起身，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你和技术队的同事，把勘查重点放在这把椅子上，特别是江漓指出的那个可能的接触点周围，还有所有的线路和接口，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收到。”苏亦阳立刻应声，带着工具箱走了过来。

    顾宸自己则开始在巨大的公寓内缓缓走动，试图从环境布局中找到更多线索。

    这套公寓的智能化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