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你们？我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一句‘游戏继续’？！”李哲的嘶吼充满了血泪，“那是我的女儿！不是你们报告里的一个名字！”

    两人之间的紧张对立，让整个专案组的压力陡增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陪在李哲妻子身边的江漓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早已泣不成声的李太太的后背，同时用眼神示意顾宸，不要太过强硬。

    顾宸看到了江漓眼中的讯息，他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丝，抓着李哲手腕的力道也减弱了。

    顾宸松开了手。

    李哲踉跄着后退两步，被身后的椅子绊倒，颓然坐地。他不再嘶吼，只是捂着脸，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避开了这对峙的中心，空气中的压力几乎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那铃声来自瘫坐在地上的李哲。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李哲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是他……”

    “接！”顾宸的声音果断而低沉，“开免提！繁繁，追踪！”

    “已经开始了！”邢繁繁甚至没有回头，十指已经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妈的，是多重跳转的虚拟号，给我点时间！”

    李哲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

    “喂？喂！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源代码我马上就给你！我求求你了……”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李哲的哀求声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回荡，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李哲快要崩溃时，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和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终于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完全无视了李哲的哀求，用一种近乎机器人的平静语调，一字一顿地宣布：

    “最后的交易规则。二十四小时之内，将‘晨曦AI’的完整源代码，上传到稍后提供的地址。”

    顿了顿，那个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否则，交易取消。”

    “别！别挂！我女儿呢？让我听听她的声音！晓雨！”李哲声嘶力竭地喊道。

    回答他的，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整个通话过程，不到三十秒。

    “操！”邢繁繁狠狠一砸键盘，“跟丢了！这家伙在最后三秒钟里跳了超过五十个国家的代理服务器，这根本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顾宸，”一直站在旁边，全程旁听了录音的陈语嫣突然开口，她的表情异常严肃，“我有新的判断。”

    顾宸转向她：“说。”

    “你听他的声音，和他说话的方式。”陈语嫣的目光落在录音设备上，“他完全无视了李哲的情绪，没有威胁，没有勒索，更没有常规绑匪的贪婪或者急躁。他只是在宣布一个程序，一个结果。”

    “结合他之前戏耍我们的行为，我初步判断，这个绑匪，他作案的核心动机，既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单纯为了金钱。”

    陈语嫣抬起头，直视着顾宸的眼睛。

    “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种极端的‘技术自恋’人格。他享受的，是掌控一切、戏耍权威的过程。对他来说，‘晨“晨曦AI’的源代码，更像是一件战利品，用来证明他的技术凌驾于‘晨曦科技’，甚至凌驾于我们警方之上。”

    她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对这种极度自信且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常规的谈判手段，任何感情牌，都将完全无效。”

    陈语嫣的这份侧写报告，像一把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案件最核心的症结。

    顾宸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立刻对邢繁繁下达了新的命令。

    “繁繁，放弃传统的通话追踪，那对他没用。”

    邢繁繁猛地抬起头，满眼血丝，眼神里充满了被一个虚假“赵宏”耍得团团转的憋屈和愤怒。

    “那我们干什么？等着他二十四小时后撕票吗？！”

    “不。”顾宸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我要你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分析他这个‘人’的技术特征上。从他每一次入侵、每一次通讯留下的数据里，把他给我挖出来！”

    “我不管他藏在哪个粪坑里，”邢繁，繁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发誓，一定从网络世界里，把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杂碎揪出来！”

    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指挥中心里，只剩下他疯狂敲击键盘的声音。他调取了绑匪几次入侵所使用的全部数据包，将它们一层层剥开，开始夜以继日地进行最底层的二进制代码分析。

    时间在流逝，屏幕上的数据流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更长。

    “不对……这个地方……”邢繁繁忽然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一小段协议代码。

    “虽然他每次使用的IP和攻击方式都不同，但是……在他的网络通信协议里，有一个签名，一个无法被完全抹除的、极其微小的特征签名！”

    这个发现，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灯塔！

    “这个签名指向一个经过深度定制的VPS（虚拟专用服务器）！这家伙……他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网络据点！他不是完全随机地打了就跑！”

    就在邢繁繁埋头苦干，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深挖时，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被轻轻地放在了顾宸的手边。

    顾宸抬起头，看到了江漓。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像是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力量。

    顾宸感受着那份无言的支持和信任，连日来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稍稍缓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