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战争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承泽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台精密的时钟，每天往返于私人美术馆、慈善基金会总部和他的别墅之间，三点一线，身边永远跟着专业的保镖团队。外围监控根本无法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目标今天上午十点出席了‘天使之翼’的季度汇报会，下午三点参加了一个艺术品拍卖会的剪彩仪式，晚上七点准时回家。”李娜汇报着当天的监控结果，语气里满是无奈，“没有任何异常接触，没有任何可疑通话。”

    孙茜一言不发地在格斗训练场里挥汗如雨，沉重的沙袋在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剧烈晃动，仿佛成了她发泄内心焦躁的唯一出口。

    陈珂独自坐在巨大的屏幕前，反复审视着李承泽那张完美的履历。他甚至开始产生一丝自我怀疑。是不是U盘里的情报出了错？又或者，李承泽在“普罗米修斯”中，真的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用来装点门面的挂名人物？

    就在整个调查即将陷入停滞时，战争室的主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只有中央的全息屏幕亮起，林风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屏幕中央。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众人打招呼，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和兴奋的奇异神情。

    “我想，我可能找到线头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在常规调查走不通之后，我改变了思路。”林风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长时间高强度工作的结果，“我没有再去关注那些光鲜亮丽的公开数据，而是反其道而行，让我的团队和‘夜莺’一起，对过去五年间，所有与‘天使之翼’基金会相关的网络信息进行了深度挖掘。”

    “什么意思？”孙茜从训练场走过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意思是，我们不去听他公开演奏的华丽乐章，而是去翻找那些被他丢进垃圾桶的、揉成一团的废弃草稿。”林风解释道，“我们扫描了所有被删除的服务器缓存、废弃的网络日志、甚至是社交媒体上被迅速公关删除的只言片语。这项工作量堪比大海捞针，但在‘蜂巢’的算力支持下，我们终于从海量的数据噪音里，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但极不和谐的音符。”

    屏幕上，一个数据分析模型被建立起来。

    “根据公开数据，在过去五年间，李承泽名下的‘天使之翼’基金会，总共收养了三百一十七名在艺术上有天赋的残疾孤儿。”

    随着林风的解说，三百一十七个孩子的照片和名字在屏幕上亮起，像一片小小的星空。

    “但是，”林风的语气陡然转冷，“在这三百一十七名孩子里，有十二个，在被基金会收养后的半年到一年之内，都因为各种看似合理的‘意外’或‘突发性恶疾’死亡。”

    星空中，十二颗星星瞬间黯淡下去，变成了灰色。十二张天真而残缺的笑脸照片被放大，并列在屏幕中央。

    “意外？”陈珂的声音冰冷。

    “对，意外。”林风调出了详细报告，“比如这个叫周小宇的男孩，官方报告说他是在康复训练时不慎从楼梯上摔下，导致颅内出血死亡。这个叫刘婷婷的女孩，死于急性心力衰竭。还有这个，突发性脑膜炎……每一个死亡案例，都由一家名叫‘圣约翰’的顶级私人贵族医院出具死亡报告，法医鉴定流程完整，结论无懈可击。”

    “圣约翰医院？”李娜立刻在自己的终端上查询，“我查了，这家医院是国内最顶级的私立医院之一，以服务权贵阶层闻名，安保级别极高。而且，李承泽是这家医院的荣誉董事之一。”

    “这就对了。”林风的手指在空中一点，十二份死亡报告的末尾都被标红，“最可疑的一点是，这十二个孩子，无一例外，遗体都在死亡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以‘卫生防疫’和‘对逝者最后的尊重’为由，进行了‘无菌化’的高温火化处理。没有留下任何可供重新查验的痕迹。”

    “混蛋！”孙茜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战争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和焦躁被一种更具体、更滚烫的情绪所取代——愤怒。

    “三百一十七个孩子，死亡十二个。”陈珂看着屏幕，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四。对于一个号称拥有国内最顶级医疗和康复资源的慈善机构来说，这个数字高得就像一个笑话。”

    那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圣人形象，终于在这冰冷而残酷的数据面前，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十二个逝去的无辜生命，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魔鬼。

    “这些数据只能证明‘可疑’。”一直沉默的李娜指出了关键问题，“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死亡报告、法医鉴定、火化流程，对方在程序上做得天衣无缝。我们就算把这些数据交给警察，也只会被当成毫无根据的阴谋论。”

    “没错。”陈珂的目光从那十二张灰色的照片上移开，落在了“圣约翰医院”的名字上，眼神变得锐利无比，“所以，我们需要证据。”

    他看向自己的队友，之前关于激进还是耐心的分歧，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数据的发现，为他们指明了唯一且必须前进的方向。

    “李娜，孙茜。”

    “在。”

    “准备一下，”陈珂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要去一趟圣约翰医院。既然魔鬼把痕迹都藏在了他的‘神殿’里，那我们就亲自去把它们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