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集团的股价在钱振东和他那些老朋友们不计血本的托市下，总算勉强止住了雪崩式的下跌，暂时停在了悬崖边上。然而，整个基地的气氛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那份来自金融战场的、冰冷刺骨的恶意，而变得更加凝重和压抑。

    所有人都聚集在主屏幕前，林风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无数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他面前刷新。

    “不行，这个‘利维坦’基金的结构太复杂了！”林风懊恼地说道，“它的资金来源被拆分成了上千个独立的账户，遍布全球十几个离岸金融中心，每一笔交易都经过了至少七次以上的跳转和伪装。想顺着资金链找到幕后黑手，就像在大海里捞一根针。”

    “也就是说，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攻击钱大叔？”孙茜的语气里充满了烦躁。

    “从金融层面看，是这样的。”高云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们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正常对冲基金的范畴。这更像是一个国家级别的情报机构，在对他发动金融战争。”

    就在这时，林风面前的一个窗口突然弹出了红色的高亮警报。

    “这是……市中心医院的紧急调度信息，还有警方的内部交通通报……”林风喃喃自语，他迅速地调取着信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怎么了？”陈珂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林风抬起头，嘴唇有些发干，他看着陈珂，艰难地说道：“钱先生的副手，张伯……出车祸了。在城东高架桥上，车辆失控，撞上了护栏。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人还在昏迷。”

    “什么？！”孙茜第一个跳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巧？！”

    “警方初步的事故报告出来了。”林风将一份文件投射到主屏幕上，“结论是……车辆刹车系统因‘过度老化’突然失灵，导致事故发生。单方面事故，没有第三方责任人。”

    基地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化？”孙茜看着那份报告，气得笑了起来，“放他妈的屁！张伯是钱大叔最信任的人，他的专车是顶配的防弹辉腾，每星期保养一次，连个轮胎螺丝都是从德国原装进口的！你现在跟我说刹车‘老化’失灵？”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结论。”高云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爆炸，没有枪击，没有追逐。只是一起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交通事故。没有目击者，没有第三方车辆，只有一份谁也挑不出毛病的车辆鉴定报告。干净，利落，无法追查。这是专业人士的手法。”

    “他们动手了……”李娜捂着嘴，脸色苍白，“他们开始……杀人了。”

    陈珂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变形的车头，散落一地的零件，还有地上那一片被遮挡起来的血迹。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张伯的身份。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是钱振东的发小，是他最忠诚的臂膀，更是整个庞大的钱氏集团里，唯一一个知道钱振东与他们这支“幽灵”有联系的联络人。

    每一次的物资补给，每一次的情报传递，都经由张伯之手。他就像一道防火墙，隔绝了钱氏集团与他们之间的直接联系。

    现在，这道墙倒了。

    “这不是意外。”陈珂的声音沙哑而坚定，“这是警告。他们先用金融战来动摇钱先生的根基，再用一场‘意外’来拔掉他最信任的臂膀。软硬兼施……”

    “他们就像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高云接过了他的话，眼神里满是忌惮，“我们就像被困在网里的鱼。金融、人身安全……无论我们怎么挣扎，他们总能找到我们的薄弱点，然后精准地刺上一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茜焦急地问道，“钱大叔那边怎么办？张伯可是他唯一的联络人，现在张伯倒下了，他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直接对钱大叔动手了？”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敌人展现出的手段和决心，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不再满足于代理人战争，不再躲在幕后，而是赤裸裸地亮出了獠牙，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宣告他们的存在。

    就在这时，陈珂的加密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钱振东。

    陈珂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

    “张伯的事，我知道了。”陈珂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钱振东嘶哑到几乎变调的声音，那是一种极度愤怒和悲痛被强行压抑后的声音。

    “他……还在抢救。医生说，就算能活下来，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这不是意外。”

    “我知道！”钱振东的声音猛地拔高，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我他妈当然知道这不是意外！他跟我四十年的兄弟！四十年的交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车，了解他的司机！老化失灵？他们把老子当三岁小孩耍！”

    电话里传来一阵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巨鳄，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如此失态。

    “他们踩了我的底线。”钱振东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我之前还想着，这只是一场商业上的战争，总有谈判和妥协的余地。我错了。”

    “这已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任何退路。”陈珂说道。

    “没错。你死我活。”钱振东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决绝的杀意，“他们毁了我的公司，我可以再建一个。但他们动了我的人……这笔账，我必须用血来跟他们算。”

    短暂的沉默后，钱振东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抛弃了所有高傲与矜持，带着一丝请求的郑重。

    “陈珂，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句话一出口，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清楚钱振东的为人。他高傲、自信，习惯于掌控一切。他资助他们，更多的是一种投资和利益交换，他从未真正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任何人。

    但现在，他开口求助了。

    “你说。”陈珂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我的集团内部，一定有内鬼。一个级别非常高的内鬼。”钱振东说道，“否则，‘利维坦’不可能拿到那么详尽的财务漏洞，那些媒体也不可能那么精准地引爆丑闻。还有张伯今天的行程……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你怀疑谁？”

    “我谁都怀疑。”钱振东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我身边的人，跟了我十年、二十年的人，都有可能。我现在就像一个瞎子，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背后捅刀子的敌人。所以，这件事，我只能托付给你们。”

    “你想我们怎么做？”

    “我要你……把他揪出来。”钱振东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他是谁，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是谁把我和张伯，卖给了‘普罗米修斯’。我要他……付出代价。”

    这位商界帝王，在经历了商业和人身的双重打击后，终于彻底放下了他所有的姿态，将自己的命运，和盘托出。

    这不再是合作，而是托付。

    陈珂能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那份沉重到几乎让人窒息的信任和期望。

    他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接手。”陈珂给出了承诺，“把你有怀疑的所有人的名单和资料，都发给我。”

    “好。”钱振东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解脱，“我的身家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陈珂。”

    电话挂断。

    基地里鸦雀无声。

    陈珂看着屏幕上那份冰冷的事故报告，缓缓说道：“准备干活吧。我们的敌人，正式向我们宣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