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那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司马鸿脸上病态的笑容第一次完全凝固了。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必死的结局面前，依然坚守那套在他看来可笑无比的“原则”。

    “愚蠢！”他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全息投影甚至都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闪烁，“真是愚不可及的自我感动！你们以为这是什么？英雄的史诗吗？”

    【00:30】

    【00:29】

    整个钻井平台开始剧烈地晃动，仿佛一头濒死的巨兽在做最后的挣扎。天花板上的管道接连迸发出刺眼的电火花，碎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为了可笑的信念，拉着所有人一起死！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陈珂？！”司马鸿愤怒地咆哮着。

    “这比变成你这样的怪物要好！”陈珂将李娜和利刃护在身后，死死盯着那个疯狂的影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李娜，却突然挣脱了陈珂的保护。

    “李娜，回来！危险！”陈珂伸手想去拉她。

    但李娜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再是空洞和迷茫，而是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而坚定的光芒。她一步步地，走向了那台冰冷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中央服务器。

    “你喜欢看别人的痛苦，”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嘈杂的控制室里，“那么，你也来感受一下吧。”

    说完，她将自己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服务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

    “你在做什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还想上演奇迹吗？”司马鸿不屑地嗤笑。

    然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手掌接触服务器的一瞬间，李娜的精神，仿佛变成了一条无形的管道。她没有去攻击，也没有去防御，而是通过“神谕”系统本身，链接了这几个月以来，所有因这场疯狂实验而惨死的无辜者的灵魂。

    那些被赏金猎人追杀时发出最后悲鸣的普通人。

    那些被网络暴力逼上绝路时留下血泪遗书的受害者。

    那些在人为制造的混乱中失去亲人、家破人亡的家庭……

    他们临死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如同冲破堤坝的黑色洪流，在李娜的引导下，顺着冰冷的数据流，排山倒海般地，尽数灌入了司马鸿的精神世界。

    “啊——！”

    司马鸿的全息投影剧烈地闪烁起来，他捂着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不！滚开！这些是什么东西？！”

    他那张英俊的脸庞瞬间扭曲，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他看到了无数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听到了无数个灵魂在他脑海中痛苦地哀嚎和诅咒。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他所一手制造的所有恶意，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将他那由纯粹理性构筑的、自诩为“神”的精神壁垒，切割得支离破碎。

    【00:07】

    “林风！”通讯器里传来了夜莺急促的尖叫，“他的精神崩溃导致核心代码出现逻辑漏洞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我看到了！”林风的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就是现在！夜莺，用尽全部算力，把‘终结者’指令给我打进去！”

    “明白！”

    “就是现在！！”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血红的倒计时，永远地定格在了【00:01】。

    “不……我……是神……”

    司马鸿的投影在狂乱的数据风暴中开始崩解消散，他那癫狂而又痛苦的笑声，成了“神谕”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道回响。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野兽……”

    光影散尽。

    李娜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娜！”

    陈珂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倒地前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整个平台停止了震动，控制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服务器依旧在平稳地嗡鸣。

    通讯器里，传来了林风和夜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们成功了。”林风沙哑地说道。

    “神谕”，终于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