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骨匣
发布:2025-11-28 11:23 字数:3826 作者:老朝奉
“噬运纹。”岑今的血符臂突然暴起,符文如锁链缠住她小臂,“这间仓库是陷阱,专吞闯入者的气运。”他扯开自己衣领,心口那片蠕动的红色符咒已经暗淡大半,“我剩下的阳寿不多了。”
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暮昭昭迅速将玉璜按在饕餮纹上,印记发出“嗤”的声响开始消退。她耳尖微动:“七个人,不对…”铜钱突然全部直立,“是纸人!”
仓库四壁的纸扎品同时颤动起来。岑今的血符臂猛地插入地面,符文如蛛网般在砖缝间蔓延:“找暗门!这些是引煞纸傀,每个都带着横死之人的怨气。”话音刚落,最近的金童玉女纸人突然腾空,涂着腮红的脸裂开血盆大口。
暮昭昭的骨簪脱手而出,钉穿金童纸人的眉心。被刺中的纸人竟发出真实惨叫,腹腔里爆出大团纠缠的黑发。她闪身躲过玉女纸人的扑咬,反手将铜钱阵撒向仓库深处:“那里!”
铜钱落地组成的残缺星图中,有块地砖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岑今的血符臂突然分裂成数十条细链,绞碎扑来的纸马同时,分出几缕符文击向那块地砖。砖面应声而碎,露出底下幽深的通道。
“走!”暮昭昭拽住岑今跃入通道。上方传来纸人撕扯的声响,最后一个扑来的纸轿夫被她用旗袍盘扣化出的水银镜反射回去——镜中映出的不是纸人,而是张肿胀的溺水人脸。
通道垂直下落三丈后突然转弯。暮昭昭在落地瞬间翻滚卸力,后背却撞上某种坚硬物体。转身看见是口黑漆棺材,棺盖上的封钉正在自己松动。
“七星引路棺。”岑今的血符臂恢复原状,但符文明显暗淡了许多。他指向棺材头部镶嵌的铜镜,“这是阴阳当铺的送货通道,棺材里…”
棺盖突然滑开半尺。暮昭昭的骨簪自动飞回手中,簪尖对准棺内。没有预想中的尸骸,只有个描金漆的木匣子静静躺在猩红绸缎上——正是青骨匣的形制,但尺寸小了一半。
“赝品?”她没贸然触碰,而是用骨簪轻挑匣盖。开缝的刹那,铜钱突然全部直立旋转,骨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岑今的血符臂突然组成盾形挡在两人面前:“退后!”几乎同时,匣内爆出数十根发黑的红线,线头如活蛇般刺向四周。最接近的几根撞上血符盾牌,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暮昭昭趁机看清了匣内情形——红线中心缠着截人类指骨,骨节上套着枚翡翠扳指。与地窖里不同的是,这枚扳指内侧刻着“以活人饲玉”五个小字。
“第七个仿品。”岑今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回音,血符盾牌开始出现裂纹,“每个仿品都装着当年参与者的…身体部分。”
红线突然全部缩回匣内。暮昭昭眼疾手快合上匣盖,发现匣底刻着洛阳某处的地址。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湿漉漉的当票:“六十年前真品被当在这里?”
棺材突然剧烈震动。岑今的血符臂猛地插入棺底,拽出捆用油布包裹的物件。油布散开露出半本残破的账册,封皮上“阴阳当”三字正在渗血。
“当票和账册对不上。”他快速翻阅泛黄的纸页,“民国三十七年农历七月十五,确实有人来赎当过青骨匣,但…”账册突然自己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血字:“匣中匣,骨生骨”。
头顶传来纸人撕扯通道盖板的声响。暮昭昭突然将青骨匣仿品按进棺材底部的凹槽,整个棺椁立刻下沉半尺,露出侧面的暗格。暗格里静静躺着把黄铜钥匙,匙柄铸成八卦形状。
“二十七号的钥匙。”她刚触碰匙柄,整条通道突然亮起幽蓝火光。两侧墙壁浮现出无数抓痕,最新鲜的那些还带着血迹。岑今的血符臂突然指向通道尽头:“听!”
微弱的唢呐声从黑暗深处飘来,吹奏的竟是《霓裳羽衣曲》。暮昭昭的铜钱自动排成箭头形状,指向声源方向:“是萤尸引的路。岑今,你的血符还能撑多久?”
血符臂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岑今扯开衣领,心口的符咒已经变成暗红色:“到子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这次吐出的不是指甲,而是几片带血的…纸灰?
通道尽头的火光照亮了锈迹斑斑的铁门。暮昭昭试了试黄铜钥匙,锁孔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门开刹那,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混着某种陈年的药材味。
“鼓楼东巷二十七号。”岑今的血符臂率先探入黑暗,“民国时期洛阳最大的地下当铺。”
暮昭昭的骨簪突然发出预警般的震动。她拦住要迈步的岑今:“等等。”说着从发髻拔下银簪抛进门内。簪子落地无声,就像被什么吞没了似的。
岑今的血符臂突然暴长,符文在门前组成个复杂的立体阵法。随着符文转动,门内的景象逐渐清晰——哪里是什么当铺,分明是间灵堂!白幡低垂的厅堂中央,七口黑漆棺材呈北斗状排列,每口棺材前都摆着盏燃烧的白纸灯笼。
最骇人的是跪在首棺前的纸人。那纸人穿着民国时期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后颈插着三根长钉,面前摊开的账本上墨迹未干,写着“癸卯年七月十五,青骨匣归位”。
“今天就是七月十五。”暮昭昭的铜钱全部翻面,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中元节。”
岑今的血符臂突然全部收回,符文在残臂断面形成漩涡状:“有人重启了当年的仪式。”他指向跪着的纸人,“看它手腕。”
纸人抬起的手臂上,赫然戴着与暮昭昭姑祖母陪葬品同款的翡翠镯子。更诡异的是,纸糊的手指正在慢慢弯曲,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萤尸来了。”暮昭昭突然压低声音。通道后方亮起幽绿的萤火,虫群组成的模糊人形正朝他们飘来。与此同时,灵堂内的七盏白纸灯笼同时变成惨绿色。
首棺前的纸人突然“咔嗒”转过头,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他们。纸糊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与仓库里纸轿夫相同的嘶哑声调:
“青骨生花,阴宅涨价——”
暮昭昭的骨簪在掌心震颤,簪尖直指那纸人空洞的眼眶。岑今的血符臂忽明忽暗,符文如活物般在残臂表面游走,时而凝聚成锁链,时而散作细密的红丝。
灵堂内的七盏白纸灯笼无风自动,惨绿色的火光摇曳间,映得纸人脸上的腮红愈发诡异。它缓缓抬起手臂,纸糊的指尖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账本上,晕开成歪歪扭扭的字迹——
“归位。”
“它在写血书……”暮昭昭低声道,腕间的六爻铜钱叮当作响,最中央那枚已经锈蚀穿孔,却仍倔强地立着。
岑今的呼吸沉重,心口那片血符咒已近乎暗红,像是即将燃尽的炭火。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沫喷在残臂上,符文骤然亮起,如赤蛇般窜向灵堂地面,在七口棺材之间蜿蜒游走,最终勾勒出一幅残缺的八卦阵图。
“这不是普通的纸人。”他嗓音嘶哑,“是‘葬魂傀’,用活人魂魄封进纸躯,专替阴物记账的。”
暮昭昭眯起眼,借着灯笼的惨绿光芒,她看清纸人脖颈处的三根长钉——钉尾刻着细密的葬师文,与岑今残臂上的血符如出一辙。
“你们岑家的手艺?”她冷笑,指尖轻轻摩挲锁骨下的刺符,那青黑色的纹路隐隐发烫,似在回应什么。
岑今没有回答,血符臂突然暴长,如鞭子般抽向纸人。纸人却不躲不避,任由符文锁链缠上它的脖颈。就在血符触及纸面的刹那,纸人嘴角猛地撕裂,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黑齿——那不是纸,而是真正的人牙,嵌在发黑的牙龈上,咯吱咯吱地磨动着。
“小心!”暮昭昭的骨簪脱手而出,直刺纸人眉心。纸人头颅一偏,簪尖擦过它的耳际,钉入后方棺材板,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几乎同时,灵堂内的七口棺材齐齐震动,棺盖缝隙渗出粘稠的黑水,顺着棺木流淌,在地面汇聚成蜿蜒的溪流,竟自动流向血符绘制的八卦阵图。
“它在污阵!”岑今的血符臂猛地回缩,符文与黑水接触处迸出刺目的火星。他踉跄后退,残臂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
暮昭昭迅速从旗袍内衬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指尖蘸了岑今臂上未干的血,飞快画了道镇煞符,甩向纸人。符纸在半空自燃,火光映出纸人身后的一道暗门——门楣上悬挂着一面青铜八卦镜,镜面却裂成蛛网状,裂缝间渗出暗红色的锈迹。
“那里!”她拽住岑今,趁纸人被符火逼退的间隙,冲向暗门。
纸人发出尖锐的嘶叫,七口棺材的棺盖同时弹开,里头窜出数十条发黑的红线,如毒蛇般追向两人。暮昭昭反手甩出铜钱,铜钱落地成阵,红线触及铜钱的瞬间,竟如触电般痉挛着缩回。
“撑不了多久!”她咬牙,铜钱阵中的铜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岑今的血符臂突然插入暗门锁孔,符文如活物般钻入锁芯。门闩“咔嗒”一声弹开,两人跌入门后的黑暗。
——
黑暗浓稠得几乎能掐出水。
暮昭昭的骨簪在前方悬浮,簪尖泛着微弱的青光,照亮方寸之地。这里是一间狭小的石室,四壁刻满繁复的葬师文,中央摆着一口描金漆的樟木箱,箱盖上贴着一张残破的黄符,符纸上的朱砂早已褪色,却仍能辨认出“封魂”二字。
“第七口棺材的‘引’……”岑今喘息着,血符臂的光芒已微弱如萤火。他单膝跪地,左臂上的刀痕全部裂开,血珠滴落在地,竟被石室地面吸收,不留半点痕迹。
暮昭昭的铜钱突然全部直立,指向樟木箱。她缓步上前,指尖轻触箱盖,触感冰凉,却隐隐传来脉搏般的跳动。
“活的?”她皱眉。
岑今勉强站起身,血符臂缓缓抬起,符文如锁链般缠上箱盖:“不是活的……是‘魂饲’。”
“什么意思?”
“青骨匣的真品,需要活人魂魄做引子才能开启。”岑今的声音低沉,“六十年前,他们用了七个人的命……封进七个仿品里,分散诅咒。”
暮昭昭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张湿漉漉的当票,当票背面的血字在青光映照下逐渐清晰——
“匣中匣,骨生骨。”
她猛地看向樟木箱:“所以真正的青骨匣,藏在仿品里?”
岑今没有回答,血符臂猛地发力,箱盖“吱呀”一声掀开——
里头空空如也。
不,并非完全空荡。箱底静静地躺着一枚翡翠扳指,与地窖里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内侧刻的字不同——
“以魂饲匣。”
暮昭昭的骨簪突然剧烈震颤,簪尖指向石室顶部。她抬头,只见天花板上悬挂着七盏白纸灯笼,灯笼底部垂落发黑的红线,每根线头都系着一截森白的指骨。
“七星悬棺……”岑今低声道,“原来在这里。”
暮昭昭的铜钱突然全部翻面,发出刺耳的嗡鸣。她猛地回头,暗门处传来纸人撕扯门板的声响,伴随着那嘶哑的叫卖——
“青骨生花……阴宅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