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天下之青骨匣   >   第13章 无面人
第13章 无面人
发布:2025-11-28 11:23 字数:3829 作者:老朝奉
    “槐树通阴。”暮昭昭站在他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树干上的一道深痕,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剜出来的,“债主的老巢,应该就在下面。”

    岑今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他眯着眼打量槐树根部——那里的泥土颜色明显比周围深,像是常年被什么东西浸染过。

    “挖?”他问。

    暮昭昭摇头:“槐下债,不是靠蛮力能讨的。”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最下方按着一个血指印,早已干涸发黑。

    “沈胭脂的债契。”她轻声道,“当年她签的,不止是命。”

    岑今接过债契,借着晨光细看,眉头渐渐皱紧。

    “借阴寿十年,以魂为息,若逾期不还,自愿为槐下灯油,永世不超生。”

    落款处除了沈胭脂的名字,还有另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枚铜钱压出来的纹路。

    “借阴寿?”岑今冷笑,“难怪她的戏班能红极一时,原来是拿命换的。”

    暮昭昭收起债契,目光落在槐树根部:“债主放贷,从来不是做慈善。”

    她话音刚落,槐树的枝丫突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恰好落在两人脚边。

    岑今低头,发现那些叶子的叶脉竟诡异地组成了几个字——

    “子时,槐下见。”

    夜色如墨,枯槐巷静得可怕。

    岑今和暮昭昭站在槐树下,四周一丝风也没有,连虫鸣都消失了,仿佛整条巷子被什么东西刻意屏住了呼吸。

    暮昭昭点燃三炷香,插在槐树前的土里,青烟笔直上升,却在离地三尺处突然拐弯,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来了。”她低声道。

    地面微微震动,槐树根部的泥土开始松动,渐渐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洞内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

    岑今摸出手电,光束照进去的瞬间,洞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跟紧。”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潮湿阴冷,墙壁上布满黏腻的苔藓,手电光照上去,竟映出一片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通道一路向下,坡度陡峭,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四壁嵌着无数盏油灯,灯焰幽绿,照得整个空间鬼气森森。空间正中是一张巨大的石案,案上摆着一本厚重的账簿,封皮是人皮制成的,隐约还能看到毛孔的痕迹。

    石案后坐着一个人。

    长衫,布鞋,手里捏着一枚铜钱,正低头翻看账簿。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逾期三十七年零四个月。”债主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合上账簿,无面的脸“看”向两人,“利息,该结了。”

    岑今冷笑:“沈胭脂的债,凭什么我们来还?”

    债主的手轻轻摩挲着铜钱,钱孔中渗出一滴血,落在石案上,瞬间被吸收。

    “债契有约,父债子偿,师债徒还。”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她最后一个徒弟,不是吗?”

    岑今瞳孔一缩。

    暮昭昭突然开口:“他不是。”

    债主转向她,无面的脸上竟能看出几分玩味:“哦?”

    “沈胭脂的徒弟早就死了。”暮昭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死在十七年前的阴戏台上,被你抽干了灯油。”

    债主沉默片刻,忽然轻笑:“聪明。”

    他抬手一挥,石案旁的油灯突然暴涨,火光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无声地尖叫。

    “这些都是欠债不还的。”债主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他们的魂,点灯挺好用。”

    岑今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沈胭脂的魂?”

    债主似乎很享受这个问题,铜钱在指间翻转:“简单。”

    他推过账簿,翻到某一页——

    “替我做一笔新生意。”

    账簿上写着一个地址:青江市古董街17号,聚宝轩。

    “老板姓陈,最近收了一对玉镯。”债主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把镯子带回来,沈胭脂的债,一笔勾销。”

    岑今盯着账簿:“镯子有什么特别?”

    债主轻笑:“特别?”

    他忽然抬手,无面的脸裂开一道缝,像是嘴巴的位置,里面漆黑一片。

    “那是我的眼睛。”

    离开槐下时,天已蒙蒙亮。

    岑今站在枯槐巷口,手里捏着债主给的一张当票——泛黄的纸上画着一对玉镯的图样,镯身雕着繁复的纹路,仔细看,竟是无数张缩小的人脸。

    “玉镯是‘眼’。”暮昭昭皱眉,“债主在找东西。”

    岑今收起当票:“聚宝轩的陈老板,什么来头?”

    “做阴物买卖的。”暮昭昭看向远处,“专收那些沾了人命的古董。”

    晨雾中,一辆早班公交车缓缓驶过,车身上的广告牌鲜红刺目——

    “青江市古董拍卖会,珍品云集,价高者得。”

    广告上的压轴拍品,赫然是一对翡翠玉镯。

    岑今眯起眼:“看来,我们得去趟拍卖会了。”

    暮昭昭点头,银簪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记住。”她轻声道,“债主的眼睛,会看穿所有谎言。”

    青江市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岑今站在聚宝轩对面的茶楼二楼,指节轻轻叩着窗棂,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暮昭昭坐在他对面,银簪斜插在发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雾气氤氲,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

    “陈老板今天会去拍卖会。”她低声道,“那对玉镯,是压轴。”

    岑今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聚宝轩紧闭的雕花木门上。铺子门口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像是两只充血的眼睛,阴恻恻地注视着街道。

    “债主说玉镯是他的‘眼睛’。”岑今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泛黄的当票,上面的玉镯纹路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愈发诡谲,“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暮昭昭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划,水痕蜿蜒,竟隐约形成一只闭合的眼睛形状。

    “民间有种说法,玉能藏魂。”她声音很轻,“尤其是陪葬的古玉,戴久了,活人的精气会被它一点点吸走,最后……”

    “玉就成了‘活’的。”岑今接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聚宝轩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撑伞下车,手腕上挂着一串乌木念珠,颗颗油亮,像是常年被人摩挲。

    “陈老板。”暮昭昭眯起眼,“他手上那串珠子,是‘锁魂木’。”

    岑今挑眉:“锁魂?”

    “南洋的邪术,用横死之人的棺材木制成,据说能镇住厉鬼。”暮昭昭站起身,银簪在袖口一闪而没,“看来这位陈老板,藏的东西比我们想的还多。”

    青江市古董拍卖会在城郊的“听雨轩”举办,这地方原是民国时期一位盐商的私宅,后来改成了会所,平日里不对外开放,只有拍卖会时才会热闹起来。

    岑今和暮昭昭混在宾客中进了内厅。厅内灯火通明,四壁挂着名家字画,正中一座鎏金香炉袅袅吐着青烟,气味甜腻得有些刺鼻。

    “是‘迷魂香’。”暮昭昭压低声音,“闻久了会产生幻觉,让人更容易冲动竞价。”

    岑今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目光扫过前排座位——陈老板正襟危坐,手里捏着一份拍品册子,神色如常,唯独左手一直按在随身带的黑漆木匣上,指节发白。

    “匣子里有东西。”岑今低声道,“他在紧张。”

    拍卖师敲下木槌,一件件古董被捧上台,竞价声此起彼伏。直到最后,两名穿旗袍的侍女捧着一个锦盒上台,盒盖掀开的瞬间,厅内的灯光忽然暗了几分。

    “压轴拍品,清代翡翠双螭纹玉镯一对。”拍卖师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此物传为乾隆年间宫廷造办处所制,玉质通透,雕工精湛,更难得的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这对玉镯,从未入土。”

    宾客中传来一阵骚动。古玉不入土,意味着它没沾过阴气,是难得的“干净”物件。可岑今却看到,陈老板的嘴角抽了抽,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起拍价,三百万。”

    竞价很快飙到八百万。岑今一直没举牌,直到陈老板突然抬手:“一千万。”

    全场寂静。拍卖师刚要落槌,岑今懒洋洋地举起号码牌:“一千零一万。”

    陈老板猛地回头,眼神阴鸷地盯着岑今,后者冲他微微一笑,眼底却冷得像冰。

    拍卖会结束已是深夜。

    雨势渐大,陈老板抱着黑漆木匣匆匆上了车,车子却没往市区开,而是拐进了城北的老巷子。岑今和暮昭昭远远跟着,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车尾灯在巷子里忽明忽暗,像两盏飘忽的鬼火。

    “他在绕路。”暮昭昭忽然停下脚步,“前面是‘回魂巷’。”

    岑今眯起眼。巷子尽头有棵歪脖子柳树,树下摆着几个残缺的陶俑,乍看像是孩童的玩具,可走近了才发现,每个陶俑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

    “养小鬼的阵。”暮昭昭声音发冷,“陈老板果然懂邪术。”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陈老板的车撞在了柳树上,车门大开,人却不见了。

    岑今快步上前,发现驾驶座上只剩那个黑漆木匣,匣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玉镯呢?”

    暮昭昭没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柳树。树干上湿漉漉的,不是雨水,而是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沾血的手指一路攀爬上去。

    “在上面。”她轻声道。

    岑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柳树最高的枝丫上,陈老板像只僵硬的木偶般挂在上面,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双眼圆睁,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在笑。

    而他的手腕上,赫然戴着那对翡翠玉镯。

    月光透过雨云照在玉镯上,镯身的人脸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张一合,无声地蠕动着。

    “不是自杀。”暮昭昭检查完尸体,声音凝重,“他的舌头被拔了。”

    岑今盯着陈老板扭曲的笑脸,忽然发现他的衣领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扯开一看,是半枚铜钱,用红绳穿着,紧贴在心口的位置。

    “债主的东西。”岑今捏起铜钱,触感冰凉,“他在警告我们。”

    暮昭昭从袖中取出银簪,轻轻点在玉镯上。簪尖与翡翠相触的瞬间,竟迸出一串细小的火花,镯身上的人脸纹路突然扭曲,发出婴儿般的尖啸。

    “玉镯里封着生魂。”她收回银簪,脸色发白,“不止一个。”

    岑今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隐入巷子的阴影中。

    几个穿黑衣的人影围到柳树下,领头的是个驼背老头,手里提着盏白灯笼,灯光惨淡,照出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又失败一个。”老头嘶哑着嗓子,伸手合上陈老板的眼睛,“把东西取下来,送去‘那边’。”

    一个黑衣人爬上树,刚要摘下玉镯,陈老板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玉镯“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一股黑气猛地窜出,直扑那人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