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天下之青骨匣   >   第16章 青江债
第16章 青江债
发布:2025-11-28 11:23 字数:3837 作者:老朝奉
    老头起身,颤巍巍地走向里屋。片刻后,捧出两只尺余高的纸人。纸人一男一女,男童穿靛蓝褂子,女童着胭红衫裙,脸上空白一片,竟没画五官。

    “当时他说,要‘无面童子’。”老头枯瘦的手指抚过纸人,“还特意嘱咐,要用‘青骨纸’糊。”

    岑今瞳孔一缩。青骨纸——传闻是用横死之人的骨灰混入纸浆所制,阴气极重。

    暮昭昭拿起女童纸人,指尖在空白脸孔上轻轻一划:“后来呢?”

    “后来?”老头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后来他死了,这对童子……自己回来了。”

    话音未落,柜台上的男童纸人突然“咔”地转过脖子,空白的面孔直勾勾对着岑今!

    岑今猛地后退,却见那纸人的脖颈处裂开一道细缝,里面缓缓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是陈年的血。

    老头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念叨:“纸人点妆,需用活人血……沈老板当年,可是亲自点的睛。”

    暮昭昭突然一把扯过岑今:“走!”

    两人刚冲出铺子,身后的木门“砰”地自动关上。隔着门板,传来老头癫狂的笑声:“债要还,妆要点——你们逃不掉!”

    巷子里,雾气更浓了。

    岑今喘着气,看向暮昭昭手中的女童纸人:“这东西有问题?”

    暮昭昭没回答,突然抬手将纸人按在墙上,银簪抵住它的心口:“谁派你来的?”

    纸人空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五官——细眉凤眼,赫然是暮昭昭的模样!

    “嘻嘻……”纸人发出尖细的笑声,红唇开合,“姐姐,你的脸……真好看。”

    暮昭昭眼神一冷,银簪猛地刺入!

    纸人发出一声凄厉尖叫,瞬间燃起幽绿的火焰,眨眼烧成灰烬。

    灰烬中,飘出一张泛黄的纸条。岑今捡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七月半,鬼门开,青骨债主坐轿来。”

    远处,隐约传来唢呐声。

    暮昭昭盯着灰烬,忽然笑了:“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收债了。”

    岑今攥紧纸条,望向雾霭深处。

    青江市的轮廓在雾气中扭曲变形,像一张缓缓咧开的、贪婪的嘴。

    青江市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岑今站在老茶馆二楼的窗边,指间夹着那张泛黄的纸条,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纸条上的字迹被潮气晕开,墨色洇成一片,像是干涸的血迹。

    “七月半,鬼门开……”他低声念着,眉头微皱。

    暮昭昭坐在茶桌旁,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铜钱在她指间翻飞,偶尔折射出一点冷光。她抬眸瞥了眼窗外,雨幕中,远处的老戏台轮廓模糊,像是蒙了一层纱。

    “纸人张铺子里那对‘引路童子’,是沈青骨订的。”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沈青骨死前一周,根本没去过纸扎铺。”

    岑今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暮昭昭指尖一弹,铜钱“叮”地落在桌面上,正面朝上,“有人借了沈青骨的名头,订了那对纸人。”

    铜钱上的“往生通宝”四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岑今盯着那枚铜钱,忽然想起纸人张老头癫狂的笑声——“债要还,妆要点”。他眯了眯眼:“纸人点妆,需用活人血……沈青骨当年点的,恐怕不是纸人的睛。”

    暮昭昭唇角微扬:“聪明。”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雨丝被风吹进来,沾湿了她的袖口。她望着远处的老戏台,轻声道:“青江市的老戏台,有个传说——每逢阴雨天,台上会唱‘阴戏’,台下坐的……都不是人。”

    岑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老戏台在雨幕中静默着,朱红的漆早已斑驳,檐角蹲着的石兽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乍一看,竟像是活物在窥视。

    “你觉得,纸人引我们去那儿?”他问。

    暮昭昭没回答,只是从袖中滑出一把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绘着一幅戏台图,台上伶人水袖翻飞,台下看客面目模糊,唯独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靛蓝褂子的小童,脸上空白一片。

    “纸人张铺子里的男童纸人,穿的就是靛蓝褂子。”岑今盯着扇面,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暮昭昭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走吧,去听听戏。”

    雨势渐小,青石板路上积着水,踩上去“啪嗒”作响。

    老戏台位于老城区最深处,周围是成片的旧宅,大多门窗紧闭,像是早已无人居住。戏台前的空地上摆着几张长凳,凳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唯独正中央的那张,干净得像是刚被人擦过。

    岑今站在戏台下,仰头望着斑驳的台柱。柱子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咒,又像是被指甲抓挠出的痕迹。

    “这戏台……多久没人用了?”他问。

    暮昭昭绕着戏台走了一圈,指尖抚过台沿:“至少二十年。”

    话音刚落,戏台后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后台的木门。

    岑今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昏暗。后台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是烛火。

    “有人?”他压低声音。

    暮昭昭眯了眯眼,忽然笑了:“不是人。”

    她抬脚走向后台,岑今跟上去,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推开门,后台堆满了戏服和道具,灰尘在空气中浮动,角落里摆着一面铜镜,镜面蒙着灰,却隐约映出两道模糊的人影——不是他和暮昭昭。

    岑今盯着铜镜,镜中的影子渐渐清晰:一个穿靛蓝褂子的小童,和一个着胭红衫裙的女童,手拉着手站在镜中,脸上空白一片。

    “纸人……”岑今呼吸一滞。

    镜中的小童忽然抬起手,指向戏台的方向。

    “啪!”铜镜毫无预兆地裂开一道缝,镜中的影像瞬间扭曲,紧接着,戏台上传来“咚”的一声鼓响。

    岑今和暮昭昭同时回头——

    戏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戏服,水袖垂地,背对台下,身形瘦削得像是纸扎的。鼓声又响,那人缓缓转身,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面具,面具上画着夸张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

    “阴戏开场了。”暮昭昭轻声道。

    台上的“人”抬起手,水袖一甩,忽然唱了起来——

    “青骨债,血泪偿,七月半,鬼抬轿……”

    声音尖细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岑今听得头皮发麻,却见那“人”忽然指向台下,面具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两位客官,点一出戏吧。”

    暮昭昭上前一步,折扇“唰”地展开:“点一曲《还魂记》。”

    台上的“人”僵了一瞬,随即发出“咯咯”的笑声:“《还魂记》……好,好!”

    鼓点骤急,那“人”水袖翻飞,在台上旋了一圈,忽然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空白的面孔。

    “纸人点妆,需用活人血……”台上的“人”声音忽然变了,变成纸人张老头沙哑的嗓音,“沈老板,该还债了!”

    岑今猛地反应过来:“它在模仿沈青骨死前的场景!”

    暮昭昭眼神一冷,折扇脱手飞出,直刺台上那“人”的心口!

    “噗”的一声,折扇穿透戏服,却不见血,只有无数碎纸片从破口处喷涌而出,纷纷扬扬洒了一台。

    台上的“人”晃了晃,忽然坍塌下去,戏服委地,露出一具纸扎的骨架。

    纸骨架的头颅“咔”地转向岑今,空白的面孔上缓缓浮现出五官——细眉凤眼,赫然是暮昭昭的模样!

    “嘻嘻……”纸骨架发出尖笑,“姐姐,你的脸……借我用用?”

    暮昭昭冷笑一声,银簪从袖中滑出,正要出手,戏台四周却突然亮起幽绿的鬼火。

    火光中,无数纸人从戏台两侧走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皆空白一片,步伐僵硬地朝他们围拢过来。

    “阴戏唱完,观众该上台了……”纸骨架的声音在戏台上回荡。

    岑今拔出匕首,寒光一闪,最前面的纸人被拦腰斩断,断口处却飘出缕缕黑发,发丝蠕动着,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

    “别碰那些头发!”暮昭昭银簪一挥,黑发应声而断,落地化作灰烬,“这是‘怨丝’,沾上会蚀骨。”

    纸人越聚越多,岑今且战且退,后背忽然撞上戏台柱子。柱子上刻的纹路突然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是血。他侧头一看,柱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

    “债主已在台下,诸位……好戏开场。”

    岑今猛地看向台下——

    原本空荡荡的长凳上,此刻坐满了“人”。

    它们穿着寿衣,脸色青白,嘴角挂着诡异的笑,齐刷刷仰头望着戏台,像是在等待一场好戏。

    暮昭昭一把拽住岑今的手腕:“走!”

    两人跃下戏台,纸人却如潮水般涌来。岑今挥刀开路,刀刃划破纸人的胸膛,里面竟掉出腐烂的冥币,币上沾着黑红的血痂。

    “这些纸人肚子里……装的是买命钱!”他咬牙道。

    暮昭昭银簪连点,击退扑来的纸人,忽然瞥见戏台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小童——穿靛蓝褂子,脸上空白一片。

    “找到正主了!”她纵身跃去,银簪直刺小童心口!

    小童不躲不闪,空白的面孔上突然浮现出五官——竟是岑今的模样!

    “岑今!”暮昭昭手腕一滞。

    就这一瞬的迟疑,小童猛地扑上来,冰凉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暮昭昭!”岑今冲过来,匕首刺入小童后背,却像扎进了一团棉花,毫无阻力。

    小童转过头,空白的面孔贴近岑今,嘴角缓缓咧开:“哥哥……你的命,我要了。”

    岑今瞳孔骤缩,忽然觉得胸口一凉——

    小童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没有痛感,只有刺骨的寒意从心口蔓延。岑今低头,看到小童的手从他胸口抽出,掌心托着一枚跳动的心脏。

    心脏是纸扎的,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字——

    “债”。

    暮昭昭眼神一厉,银簪猛地刺入小童眉心!

    小童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瞬间燃起幽绿的火焰,眨眼烧成灰烬。纸扎的心脏落在地上,化作一张泛黄的契约,上面写着:

    “沈青骨借命二十年,今到期,本息同偿。”

    契约右下角,按着一个血手印,指节纤细,像是女子的手。

    暮昭昭捡起契约,雨水打湿纸面,血手印渐渐晕开,变成一张模糊的女人脸。

    “原来如此……”她轻声道,“沈青骨的债主,从来就不是什么纸人。”

    岑今捂着心口,那里空空如也,却诡异地没有流血。他盯着契约,忽然明白了什么:“沈青骨当年借的命……是别人的?”

    暮昭昭收起契约,望向雨幕深处:“走吧,该去见见真正的债主了。”

    戏台在身后轰然坍塌,纸灰混着雨水,渗入青石板的缝隙。

    远处,隐约传来唢呐声。

    雨势渐歇,青江市的夜色却愈发浓稠。

    岑今站在巷口,雨水顺着他的衣领滑进脖颈,冰凉刺骨。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道被纸人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皮肉下仍隐隐泛着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渗了进去。

    “你确定是这儿?”暮昭昭站在他身侧,指尖夹着那张泛黄的契约,纸面上的血手印早已晕染成一片暗红,隐约能辨出几个模糊的字迹——“债主,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