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梅初绽
发布:2025-11-28 11:26 字数:3861 作者:糖三角
“明日卯时,寒梅林。”
玄霄的声音从殿外飘来,
“教你御风诀。”
云初瑶福身应是,待脚步声远去,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摊开掌心,那朵用法术催开的梅花已经凋零,花瓣蜷缩成小小的褐点,像一滴干涸的血。
回到偏殿,云初瑶点亮一盏青玉灯。这是玄霜宫最低阶的法器,只需注入一丝灵力就能长明不灭。灯光下,她从枕下取出一本手札,这是她偷偷记录修行心得的小册子。
“四月十七,玄霄仙君说我很像一位故人”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小片墨迹,
“他说话时,眼睛里的冰好像化了一角。”
写到这里,云初瑶突然搁下笔,将脸埋进掌心。
她这是怎么了?竟敢妄议师尊。
可那人的眉眼总在夜深人静时浮现在眼前,银发如月华倾泻,让她想起山涧里偶然得见的千年寒潭——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触碰。
窗外传来簌簌声响,云初瑶推开雕花木窗,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暮春飞雪,必是仙君心情不佳。
她听宫中侍女说过,玄霄仙君情绪波动时,玄霜宫方圆十里便会飘雪。
一片雪花落在她鼻尖,凉得她打了个喷嚏。正要关窗,忽见梅林深处有蓝光闪烁。
云初瑶眯起眼,那光芒时隐时现,如同夏夜流萤。
好奇心驱使下,她披上外袍踏入雪中。
积雪没及脚踝,却奇异地不觉得冷。越往梅林深处走,蓝光越发明亮,最后停在一株通体晶莹的冰梅前——这是玄霄仙君三百年前亲手栽种的灵植,据说花开时能照见前世因果。
蓝光正是从花苞中透出的。云初瑶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花瓣,整株冰梅突然大放光华!她惊得后退两步,却见那光芒如有生命般缠绕上她的手腕,霎时间,一股灼热从丹田直冲咽喉。
“啊——”她不受控制地仰头发出一声清唳,背后竟浮现出金色凤翼虚影!双翼展开的刹那,林中积雪尽数融化,梅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发芽,转眼花开满树。
玄霜宫主殿内,正在打坐的玄霄猛然睁眼。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梅林,袖中飞出十二道冰棱,结成阵法将云初瑶笼罩其中。
“屏息凝神!”
他一把扣住云初瑶命门,寒冰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
“金凰血脉岂是你能随意激发的!”
云初瑶浑身颤抖,体内冰火两重天。玄霄的手掌冰凉如玉,紧贴着她滚烫的腕脉,那触感清晰得可怕。她恍惚看见仙君向来一丝不苟的衣领散开些许,露出锁骨处一道金色纹路——像锁链,又像某种封印。
“仙君疼”她无意识地呢喃,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玄霄手背上,竟烫得他指尖微微一颤。
玄霄眸光一沉,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云初瑶只觉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被放入寒玉池中。池水刺骨,却奇异地缓解了她体内的灼烧感。
“这是千年寒髓,能暂时压制金凰之力。”
玄霄立于池边,银发无风自动,
“你方才碰了什么?”
云初瑶缩在池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那株会发蓝光的冰梅”
玄霄脸色骤变:
“三生梅你也敢碰?”
见小姑娘吓得又要哭,他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几分,
“罢了,是我疏忽。日后离那株梅树远些。”
池水渐渐泛起金红,云初瑶体内的燥热终于平息。她这才发现外袍早已湿透,中衣半透明地贴在身上,顿时羞得往水里又沉了沉。
玄霄背过身去:
“能动了就自己出来。”
顿了顿,又补充,
“穿我的鹤氅。”
云初瑶手忙脚乱地爬出寒玉池,裹上石凳上那件雪白鹤氅。衣袍太长,拖在地上像条尾巴,袖口还绣着精致的霜花纹样——她曾见仙君抚过这个位置。
“仙君”她小声唤道,
“我好了。”
玄霄转身,看见自己的鹤氅将她裹得像只雪团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他指尖动了动,终究没伸手去擦。
“回去休息。”
他转身欲走,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云初瑶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那位故人也碰过三生梅吗?”
玄霄背影一僵。
许久,久到云初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夜风送来他低不可闻的声音:
“她栽的。”
次日清晨,云初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见是执事弟子青鸢,正捧着套崭新的弟子服。
“仙君命我送来。”
青鸢好奇地打量她,
“听说昨夜三生梅开了?三百年来头一遭呢。”
云初瑶接过衣裳,触手冰凉丝滑,竟是罕见的月华缎所制:“原来的衣裳”
“被金凰之力烧成灰啦。”
青鸢压低声音,
“现在十二宫都传遍了,说玄霜宫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
云初瑶心头一紧。玄霄仙君最不喜张扬,这下怕是又要恼她。正忧心忡忡,忽见案上多了个锦盒,打开竟是支金凤衔珠的玉簪——与仙君平日所用形制相似,只是小了一号。
“这是”
青鸢掩口轻笑:
“仙君一早放在这的。说是‘她学着玄霄冷冰冰的语气,’‘既为金凰血脉,便该有相称之物’。”
云初瑶将玉簪贴在胸口,那玉似乎还带着仙君指尖的温度。她突然想起昨夜昏迷前,恍惚有人将她从寒玉池抱起,银发垂落她颈侧,凉得像一场温柔的雪。
“对了,”
青鸢走到门口又回头,
“碧霞仙君来访,仙君让你梳洗后去正殿奉茶。”
云初瑶手一抖,玉簪差点落地。碧霞仙君执掌玉清宫刑罚,素来与玄霄不和。此时前来,恐怕与昨夜异象脱不了干系。
正殿内,玄霄正在与一位紫衣女子对弈。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眉间一点朱砂,美得凌厉逼人。见云初瑶进来奉茶,她指尖一顿,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这就是那个小凤凰?”
碧霞似笑非笑,
“玄霄,你藏得够深啊。”
玄霄不动声色地落下白子:
“碧霞,你输了。”
云初瑶跪坐在一旁煮茶,尽量降低存在感。茶是玄霄最爱的雪顶含翠,需以灵力控制水温在将沸未沸之时。她专注地盯着茶壶,没注意自己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未消的金色纹路。
碧霞突然抓住她手腕:
“金凰纹都显形了,你还说不是她?”
玄霄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缝:
“放手。”
殿内温度骤降,窗外又开始飘雪。碧霞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笑了:
“三界都在找最后一只金凰,你却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玄霄,你究竟是想保护她,还是”
“滚。”
玄霄只吐出一个字,碧霞面前的棋盘突然炸裂,碎玉溅了她一身。
碧霞拂袖而起:
“你会后悔的。”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云初瑶一眼,
“小凤凰,记住——金凰浴火方能涅槃。”
待碧霞离去,云初瑶才发觉自己后背全湿了。她低头收拾碎玉,手腕却被玄霄握住。仙君指尖凝出冰霜,轻轻抚过她腕间金纹,那纹路便渐渐隐去。
“不必理会她。”
玄霄声音罕见地温和,
“今日教你画符。”
云初瑶仰头看他,发现仙君今日束发的玉簪换成了普通的乌木簪——与她收到的金凤簪恰成一对。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涌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像偷藏了一颗糖在舌底,甜得小心翼翼。
画符需在静室。玄霄站在她身后,右手握着她的手腕引导朱砂笔走势。这个姿势几乎将她圈在怀中,呼吸间的寒梅香萦绕在鼻尖,云初瑶心跳快得几乎握不住笔。
“专心。”
玄霄在她耳边道,气息拂过耳垂,
“符纹错一线,功效差千里。”
云初瑶耳尖发烫,笔下符纸突然无火自燃!她惊呼一声,玄霄迅速挥袖灭火,却还是烧焦了她几缕鬓发。
“灵力不稳时最忌分心。”
玄霄松开她,语气又恢复严厉,
“今日就到这里。”
云初瑶懊恼地咬唇。都怪自己胡思乱想,又惹仙君不快。收拾画废的符纸时,她突然发现其中一张焦痕竟隐约形成凤凰图案,与玄霄锁骨处的金纹极为相似。
夜深人静,云初瑶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来到窗前,对着月光打量新得的玉簪。
金凤展翅欲飞,口中衔着的明珠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喜欢吗?”
清冷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吓得云初瑶差点摔了簪子。
抬头只见玄霄斜倚在飞檐上,手中拎着个白玉壶,银发披散如银河倾泻——她从未见过仙君这般慵懒模样。
“喜、喜欢。”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谢仙君赏赐。”
玄霄仰头饮尽壶中酒,喉结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弧度:
“那不是赏赐。”
他垂眸看她,银灰色眼眸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
“是你应得的。”
一片梅瓣飘落在云初瑶鼻尖。她突然想起民间有传说,月下接住落花时许愿最灵。于是她轻轻吹走花瓣,在心里默念:愿常伴仙君左右,岁岁年年。
玄霄不知何时已来到窗前。他伸手取下她发间木簪,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明日戴这个。”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际,凉得她一个激灵。
待玄霄离去,云初瑶将金凤簪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的声响大得仿佛整个玄霜宫都能听见。
窗外又开始飘雪,而她知道,这场雪与以往不同——仙君的情绪里,第一次有了温暖的痕迹。
晨光熹微时,云初瑶被腕间一阵灼痛惊醒。她掀开衣袖,惊见昨日被玄霄隐去的金纹竟又浮现出来,且比先前更加清晰——那纹路如藤蔓般自腕间向肘部蔓延,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赤金色。
“怎会这样”她慌忙用衣袖遮掩,指尖触到金纹时却如遭雷击,一股陌生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烈火焚天,金凰哀鸣。
银发男子跪在血泊中,怀中抱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他仰天长啸,声音里的绝望震碎了方圆百里的冰川
“啊!”
云初瑶猛地缩回手,额头已沁出冷汗。
那画面太过真实,仿佛是她亲身经历一般。更令她心惊的是,记忆中银发男子的轮廓,分明与玄霄仙君有八九分相似。
正当她心神不宁时,门外传来青鸢的声音:
“云师妹,仙君命你去寒梅林。”
云初瑶匆忙洗漱,特意戴上了那支金凤玉簪。对镜整理衣冠时,她发现金纹已悄然爬上颈侧,在锁骨处勾勒出半个展翅的凤凰图案。这变化让她心头一紧,连忙将衣领又拉高几分。
寒梅林中,玄霄背对着她站在三生梅下。今日他难得穿了件靛青色长袍,银发用金凤簪半挽,余下发丝垂落腰间,在晨光中如流银泻地。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在她颈间停顿了一瞬。
“金纹又现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云初瑶低头称是,将袖中手腕露出给他看。玄霄眉头微蹙,伸手轻触那些纹路。与昨日不同,这次他的指尖滚烫如火,烫得云初瑶轻颤了一下。
“比我想象的快。”
玄霄收回手,袖中飞出一枚冰晶玉佩,
“戴着它,可暂缓金纹蔓延。”
玉佩入手冰凉,雕刻着繁复的霜花纹样。云初瑶刚要道谢,却听玄霄又道:
“从今日起,你每日需在寒玉池修炼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云初瑶讶然抬头。寒玉池水冰冷刺骨,寻常修士连半个时辰都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