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正要发作，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威严声音自九霄传来：“玄霄，带她来凌云殿。”

    这是天帝法旨！

    玄霄脸色微变，却仍挺直脊背：“谨遵法旨。”

    转身时，他低声对云初瑶道，“别怕，有我在。”

    云初瑶点头，主动握住他的手。

    两人掌心相贴时，金纹与冰纹交织，竟形成一幅完整的凤凰涅槃图。

    在众人或震惊或复杂的目光中，玄霄带着云初瑶驾云而起，直奔九重天。

    云初瑶望着身边人坚毅的侧颜，突然觉得，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与他同行，便无所畏惧。

    而玄霄握着她的力道，紧得像是在抓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云海在脚下翻涌，罡风猎猎，吹拂着云初瑶鬓边的碎发。

    她被玄霄仙君牢牢牵着手，急速向上飞升。

    那只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掌，传递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掌心相贴处，那神秘的金纹与仙君手腕隐约的冰纹似乎仍在低语，交织出旁人无法窥探的共鸣。

    她微微侧头，望着身边这个银发如瀑、侧颜冷峻如万年冰川的男子。他总是这样，即使在天帝法旨降临，前路未卜的时刻，脊背也挺得笔直，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弯腰。只是那紧握着她的力道，却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如表面般平静无波。

    是为了她，云初瑶，还是为了三百年前的玉凰？

    这个念头让云初瑶心中一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觉醒时涌入的零星记忆碎片——那烈火焚身的剧痛，那诛仙台上撕心裂肺的诀别，还有玄霄眼中那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深可见骨的绝望与悲恸。

    “仙君”她轻声唤道，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

    玄霄侧过脸，银灰色的眸子望向她，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似乎有担忧，有探寻，还有一丝她此刻才迟钝地捕捉到的失而复得的珍视。“别怕。”

    他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时柔和了几分，“一切有我。”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云初瑶心中的惶恐。她用力点了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是的，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只要他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哪怕她此刻仍旧不完全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不明白那金凰血脉意味着什么，不明白她与那位“玉凰”究竟是何种牵连。

    随着不断升高，周遭的云雾愈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璀璨夺目的七彩霞光。仙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带着奇异的清甜。一座座悬浮的仙山琼阁在云端若隐若现，仙鹤成群结队地飞过，发出清越的鸣叫，远处传来缥缈的仙乐，一切都如梦似幻，远非玉清宫的清冷可比。

    这便是九重天界吗？云初瑶心中震撼，暗自想着。人界传说中的至高仙境，如今她竟亲身踏足。

    很快，一座巍峨宏伟、气势磅礴的巨大宫殿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完全由一种泛着温润白光的玉石建成，悬浮于九天云海之巅，殿顶覆盖着金色琉璃瓦，在无处不在的霞光映照下，反射出万道金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殿前是宽阔得望不到边际的白玉广场，广场边缘祥云缭绕，隐约可见无数天兵天将身着金甲、手持长戟，肃穆而立。

    “凌云殿”玄霄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云初瑶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这里就是天界权力中枢，三界主宰——天帝处理政务、接受朝拜的地方。

    玄霄牵着她，并未在广场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凌云殿正门飞去。守门的金甲神将见到玄霄，并未阻拦，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云初瑶，眼神中带着惊疑不定。显然，金凰血脉觉醒的异象，早已传遍了九重天。

    踏入凌云殿的一刹那，云初瑶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庄严肃穆，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生敬畏。

    大殿内部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穹顶高悬，仿佛镶嵌了整片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缓缓流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倒映着穹顶星河与殿内景象。

    十二根擎天玉柱分列两旁，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上古神兽图腾。

    大殿尽头，是九十九级白玉台阶，台阶之上，设有一尊巨大无比、雕龙刻凤的紫金宝座。此刻，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玄金色龙袍、头戴平天冠的威严男子。

    他面容模糊，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让人看不真切，但那双偶尔扫视过来的眼眸，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洪荒，深邃、威严，带着洞察一切的力量。

    仅仅是被那目光扫过，云初瑶便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连灵魂都在微微颤抖。

    这，便是天帝陛下吗？

    大殿两侧，早已站满了形态各异、气息强大的仙神。左侧以武将居多，身披铠甲，气势凛然；右侧则多是文臣仙官，手持玉笏，神态肃穆。云初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右侧前列的碧霞仙君，她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紫色仙袍，脸上依旧带着冷傲，看向云初瑶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不善。

    柳凝霜则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显然还未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

    玄霄牵着云初瑶走到大殿中央，松开手，对着宝座方向微微躬身：“臣玄霄，奉旨带云初瑶觐见陛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清晰而沉稳。

    云初瑶学着他的样子，盈盈下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凡女云初瑶，拜见天帝陛下。”

    她刻意隐去了“弟子”二字，在这种场合，玉清宫弟子的身份显然不够分量。

    “平身。”一道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宝座上传来，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玄霄与云初瑶直起身。

    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云初瑶身上，或好奇，或审视，或惊疑，或敌视。云初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她知道，此刻她不仅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玄霄仙君。

    “玄霄，”天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知罪？”

    玄霄神色不变：“臣不知所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哼，”一声冷哼打破寂静，碧霞仙君上前一步，对着天帝躬身道：“陛下，玄霄仙君私藏金凰血脉后裔，隐瞒不报，致使血脉提前觉醒，引动天象异变，险些酿成大祸。按天规，此乃重罪！”

    她的话音一落，大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金凰一族，对天界而言，是一个既荣耀又敏感的存在。上古大劫之后，金凰绝迹，关于金凰的预言却一直流传——金凰再现之日，便是三界风云再起之时。

    云初瑶心中一凛，碧霞果然抓住这点不放。她正想开口辩解，玄霄却先一步说道：“陛下，云初瑶身负金凰血脉之事，臣确是近日才察觉。收她为徒，是因其根骨尚可，兼有一丝先天灵气，适合修习我玄霜宫一脉心法。至于血脉觉醒，实乃意外，幸得及时压制，并未造成实质损害。”

    “意外？”碧霞仙君冷笑，“玄霄，三百年前玉凰仙子陨落于诛仙台，魂飞魄散，此事天下皆知。如今你座下凭空出现一个身负金凰血脉的凡女，短短时日便觉醒血脉，甚至继承了玉凰的部分记忆和力量！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云初瑶：“云初瑶，或者我该称你一声玉凰仙子？你告诉陛下，玄霄收你为徒，难道不是早有预谋，意图复活故人，甚至是想借金凰之力，动摇天规法度？”

    这番话诛心至极，不仅将玄霄置于图谋不轨的境地，更是将云初瑶推到了风口浪尖。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不少仙神看向玄霄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

    云初瑶只觉得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她可以容忍别人质疑她的身份，却不能容忍他们如此污蔑玄霄仙君！仙君虽然性情冷淡，但一身正气，执法严明，怎会是碧霞口中那般阴险之人？

    而且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碧霞：“碧霞仙君此言差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让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凡女，竟敢在凌云殿上，当着天帝和众仙神的面，反驳一位执掌刑罚的仙君。

    云初瑶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一，我名云初瑶，生于人界江南，是青峦山下云家药铺之女。纵然机缘巧合觉醒了金凰血脉，继承了部分属于玉凰前辈的记忆，但我并非玉凰前辈的完整转世，更非她的傀儡。我有自己的神智，自己的情感。”

    她顿了顿，转向宝座上的天帝，不卑不亢地说道：“其二，玄霄仙君收我为徒，确实与我体内的金凰血脉有关，但绝非为了复活谁，更无意图谋不轨。仙君教我修行，助我压制血脉，是为了避免血脉失控危及自身和三界。若仙君真有私心，又何须带我来这凌云殿，接受陛下的审问？”

    “至于碧霞仙君所言的‘故人’”云初瑶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玄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坚定起来，“仙君心中或许确有放不下的人，但这与收我为徒是两码事。仙君行事光明磊落，一心为公，岂容他人如此污蔑？”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条理清晰，既点明了自己的立场，又维护了玄霄。那份温和中透出的韧性，以及眉宇间因血脉觉醒而隐约显露的、属于金凰的高贵与威仪，让在场不少仙神都暗暗点头。

    玄霄看着身前半步的云初瑶，看着她为了维护自己而挺身而出的背影，那双总是清冷的银灰色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明显的波澜。

    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圈圈涟漪。是了，她不仅仅是玉凰的影子，她是云初瑶，一个鲜活、独立、有着自己喜怒哀乐和坚持的灵魂。

    碧霞仙君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宝座上的天帝却缓缓开口了：“云初瑶”

    云初瑶立刻垂首：“臣女在。”

    “你既承金凰血脉，又得玉凰记忆，可知金凰一族于天界，于三界，意味着什么？”天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云初瑶沉默片刻，脑海中属于玉凰的记忆碎片飞速闪过，她斟酌着回答：“臣女只知，上古之时，金凰一族曾与天界共治三界，守护和平。后因大劫，几近灭族。血脉传承至今，所剩无几。金凰之力，既可守护苍生，亦可引燃战火。关键在于，执掌这份力量的人，心向何方。”

    “说得好。”天帝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赞许，“那么，你之心，又向何方？”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却直指核心。云初瑶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那片模糊的金光：“臣女自幼生长于人界，见惯生老病死，深知生命可贵，和平不易。若能掌控这份力量，愿效仿先祖，守护我在意之人，守护三界安宁。绝不敢妄用此力，为祸苍生。”

    她的声音清澈而真诚，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