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是报案人吗?
发布:2025-11-28 11:33 字数:3796 作者:羞涩石榴
赵老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疯狂的怨毒。他不再伪装,脸上露出了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狰狞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没错!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他们……他们都该死!他们早就该死了!”
“为什么?”苏晨紧紧盯着他,试图理解他扭曲的动机,“就因为二十年前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替石根或者刘翠娥‘报仇’?或者说,你在那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赵老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混杂着痛苦、愧疚和怨恨的光芒。“角色?我能扮演什么角色?我他妈就是个懦夫!一个眼睁睁看着罪恶发生,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懦夫!”
他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说道:“二十年前,翠娥那孩子被糟蹋,石根那孩子被冤枉、被打个半死赶出村子……我他妈知道!我他妈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大山、赵老四、陈二狗那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还有李家那个老王八蛋!孙家那婆娘也是个长舌妇!他们把这个村子搞得乌烟瘴气!他们毁了两个孩子的一生!我看着……我看着翠娥她爹娘为了脸面把她嫁给邻村的瘸子……我看着那几个畜生逍遥快活,后来还人模狗样地娶妻生子……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江风质问道。
“我说?我拿什么说?”赵老根惨笑一声,“那时候我算个屁!人微言轻!李家老头子是支书,那几个动手的家里人多势众!我他妈要是敢多说一句,下一个被赶出村子的就是我!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忍着!装不知道!这一忍……就是二十年!”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这二十年,我看着他们活得越来越好,当干部的当干部,发小财的发小财……而翠娥那孩子……石根那孩子……一个活得生不如死,一个不知是死是活……我这心里,就没一天安生过!我觉得……我觉得这个村子……从根子上就烂了!毒了!”
“所以,当石根回来的时候,你就决定动手了?”苏晨问道,“你把他当作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利用,甚至可以嫁祸的对象?”
“对!”赵老根毫不避讳地承认,“他回来了,我就知道,村里肯定要不安生了。我想,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一个让我……让我替天行道……清理门户的机会!”
“清理门户?替天行道?”苏晨的声音冰冷,“你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你这叫滥用私刑!是犯罪!”
“犯罪?”赵老根哈哈大笑,眼中却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是!我是犯罪!可他们当年犯下的罪呢?谁来审判他们?法律吗?二十年了!早就过了追诉期了!就算没过,谁又能拿出证据?翠娥敢说吗?石根那个哑巴能说清楚吗?他们只能逍遥法外!继续当他们的‘好人’!我不动手,谁动手?!难道要让这村子一直烂下去吗?!”
他的情绪激动,整个人陷入一种偏执的疯狂。“我找到了后山那种‘断肠草’,我知道它有剧毒……我偷偷地种,偷偷地配……我训练我的狗……它听话……它能帮我……我等机会……等他们落单的时候……”
他开始详细地叙述作案过程,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第一个是老王头,他最不是东西!当年打石根打得最狠!他一个人住,好下手!我让狗把沾了毒粉的干骨头扔到他家门口,他捡起来喂了鸡,自己手上也沾了……没两天,他就完了!”
“第二个是李桂花,她公公当年是支书,一手遮天!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家里的势,平时就尖酸刻薄!我让她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沾了毒的草叶……”
“赵老四那个酒鬼!当年也是个混蛋!我把毒下在他常喝的酒瓶里一点点……他喝多了摔一跤,谁会怀疑?”
“孙晓翠那个长舌妇!当年就她传瞎话传得最凶!我让狗把沾了毒的布条蹭到她常坐的那个石墩子上……”
“最后一个是陈二狗,他当年也动手了!我让狗把带毒的树枝丢在他玉米地里……他肯定会捡起来……”
赵老根每说一个,脸上就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感,但眼神深处,却又隐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疲惫。“我做得天衣无缝……没人怀疑……直到你们来了……直到那个哑巴回来了……我本来想……等你们查不出什么,把事情都推到哑巴身上……没想到……没想到你们这么厉害……连狗毛都能查出来……”
他低下头,看着趴在脚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罪行”的土狗,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利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老伙计……我对不住你……”
真相大白。
青山村连环杀人案,并非鬼神作祟,也非简单的复仇,而是一场由二十年前的罪恶引发,由一个看似正直的“好人”精心策划并实施的,迟到的、扭曲的“审判”。赵老根,这个被过去的阴影和内心的懦弱折磨了二十年的人,最终选择了用最极端、最错误的方式,来寻求他自以为是的“正义”和“解脱”。
江风上前,拿出冰冷的手铐,铐住了赵老根的双手。这位前一刻还在扮演慈祥长者的村支书,此刻形容枯槁,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带走!”江风下令。
警车再次驶离青山村,带走的是这起案件的真凶,留下的,却是一个伤痕累累、秘密被揭开的村庄,以及那些无法被时间完全抹平的罪恶与创伤。
石根被无罪释放了。当苏晨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这个饱经苦难的男人先是愣住了,随即眼眶瞬间红了,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他对着苏晨和江风,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未来会怎样,是离开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地方,还是留下来尝试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人知道。
刘翠娥也得知了真相,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呆呆地坐在自家破败的院子里,望着远山,眼神空洞。二十年的恨意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但她失去的青春和尊严,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青山村的案件,以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中最幽暗的角落——懦弱、残忍、偏执、以及被扭曲的正义感。
苏晨坐在返回市区的警车上,望着窗外迅速掠过的风景,心情复杂。每一次破案,都是一次对人性的深度剖析,而这一次,青山村的经历,无疑给他带来了更深的思考。法律或许有追诉时效,但罪恶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可能在某个时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结出恶果。
从青山村归来的阴霾,尚未完全从苏晨的心头散去。那片土地上滋生的罪恶与人性的扭曲,如同沉重的阴影,依然压在他的心头。坐在市局专案组办公室里,窗外是都市钢铁森林的冷硬线条和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与青山村的闭塞和原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似乎在诉说着不同形式的人性困局。他刚刚完成关于赵老根案件的初步结案报告,正试图将思绪从那片沉重的土地上抽离出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有些沉闷。青山村的案子虽然告破,但过程的曲折和人性的黑暗,让一向大大咧咧的江风也难得地沉默了好几天。任冉埋首于整理物证报告,荆阳则在法医中心处理后续的尸检细节。陈伟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是办公室里唯一的持续性声响,他在对青山村案件的相关数据进行最后的归档和分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是市局指挥中心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江风的座机上。
江风抓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就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地址发过来!我们马上到!”他挂断电话,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出事了?”苏晨抬起头。
“命案!”江风的语气简洁而急促,“市中心,‘金色年华’高档公寓,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自杀,但报案人情绪激动,现场有些疑点,指挥中心让我们专案组过去看看。”
“金色年华?”陈伟推了推眼镜,“我知道那个地方,高档单身公寓,租金不菲,住的都是些年轻白领、金领,或者……小三。”
“死者身份清楚吗?”苏晨问道。
“林芸,女,27岁,在一家外企做市场策划。”江风一边穿外套一边说道,“是她同事兼闺蜜报的案,说联系不上她,找物业开门发现死在卧室里了。”
“自杀?”苏晨皱了皱眉。专案组通常处理的是性质恶劣的凶杀案,自杀案一般由辖区分局处理,指挥中心直接让他们介入,说明情况可能不简单。
“走,去看看就知道了!”江风大手一挥,“苏晨,陈伟,跟我走!任冉,荆阳,通知你们的人,随时准备出现场!”
警笛呼啸,划破都市的喧嚣。金色年华公寓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是一栋外观现代、安保严格的高层建筑。当苏晨、江风和陈伟赶到时,公寓楼下已经停了几辆警车,拉起了警戒线,一些好奇的住户远远地围观着。
辖区分局的民警已经在现场维持秩序,并对报案人做了初步询问。看到江风和苏晨,分局的负责人老张连忙迎了上来。
“江队,苏专家,你们来了。”老张擦了擦额头的汗,“死者叫林芸,27岁,住18楼的1808室。报案人是她同事肖雯,说今天林芸没去上班,电话也打不通,觉得不对劲,就过来看看。敲门没人应,找物业开了门,发现人死在卧室里了。”
“现场情况怎么样?”江风问道。
“卧室门从里面反锁,我们是找专业开锁人员打开的。”老张说道,“初步勘察,门窗完好,没有搏斗痕迹。死者躺在床上,旁边有空的安眠药瓶子和水杯。看起来……像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
“像是?”苏晨敏锐地捕捉到老张语气中的一丝犹豫。
老张叹了口气:“主要是……报案人肖雯坚持认为林芸不可能自杀,说她最近虽然情绪有点低落,但还在积极规划下个月的旅行,绝对没有自杀的理由。而且……现场确实有个小疑点。”
“什么疑点?”
“死者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很小的针孔,周围还有一点点……像是注射药物后留下的皮下淤青。跟服用安眠药自杀的方式,似乎有点对不上。”老张说道,“所以我们才上报指挥中心,请你们专案组来定夺。”
手腕上的针孔?反锁的卧室?
苏晨和江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确实不像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