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乘坐电梯来到18楼。走廊里已经站着几名负责封锁现场的警员。1808室的房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两名技术人员正在采集门锁和门框上的痕迹。

    江风示意了一下，三人戴上鞋套和手套，走进了公寓。

    这是一套装修精致、现代感十足的单身公寓，面积不大，但布局合理，家具和装饰都颇有品味，看得出居住者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年轻女性。客厅的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披肩，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时尚杂志和半杯冷掉的咖啡。一切似乎都还残留着主人生活的痕迹，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

    卧室的门也开着，荆阳和任冉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在里面进行初步勘察。

    “情况怎么样？”江风问道。

    荆阳抬起头，神色凝重：“死者林芸，女性，27岁。仰卧在床上，衣着完整。尸体已经出现明显尸僵和尸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床头柜上发现一个空的安眠药瓶，标签显示是‘佐匹克隆’，瓶子是空的，旁边水杯里有少量残留液体，需要化验。死者口鼻处有少量白色泡沫，瞳孔缩小，符合服用过量安眠类药物中毒的特征。”

    “但是，”荆阳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抬起死者盖着薄被的左手手腕，露出那个被老张提及的疑点，“死者左手腕内侧，确实有一个非常细微的针孔，周围有大约指甲盖大小的淡紫色皮下淤青。针孔很新鲜，应该就是死亡前不久形成的。这与单纯口服安眠药自杀，确实存在矛盾。”

    苏晨走近，仔细观察那个针孔。它非常细小，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周围的淤青颜色很淡，说明注射过程可能比较快，或者注射的剂量不大。

    “这个针孔，会是导致死亡的原因吗？”苏晨问道。

    “不好说。”荆阳摇摇头，“需要解剖后进行毒理分析才能确定。有可能是注射了其他药物，也可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巧合，比如她白天在哪里不小心扎了一下，或者……自己注射了什么美容针之类的。”

    任冉则在仔细检查房间内的其他细节。“现场确实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房间很整齐，除了床头柜上的药瓶和水杯，没有其他异常。窗户紧闭，从内部锁死。卧室门锁芯完好，有从内部反锁的痕迹。”

    “密室。”江风皱着眉头，“如果她是被人注射药物杀害，凶手是如何在反锁的房间内完成这一切，并且不留下痕迹地离开的？”

    苏晨的目光扫过整个卧室。这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女性卧室，梳妆台上摆满了化妆品和护肤品，衣柜半开着，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衣物。床头柜上除了药瓶和水杯，还放着一本相册和一个手机。

    “死者的手机呢？”苏晨问道。

    “在这里。”任冉将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最新款智能手机递给陈伟，“已经解锁，初步查看，没有发现明显的遗书或者异常通话记录。但需要带回去做进一步数据恢复和分析。”

    陈伟接过手机，立刻开始操作。

    苏晨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的镜子上。镜子擦得很干净，映照出房间的景象，也映照出他自己和身后忙碌的同事们。他走到梳妆台前，仔细观察上面的物品。除了常见的化妆品，还有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里面放着几件项链、耳环和戒指，看起来价值不高，都是些时尚款式的饰品。

    突然，苏晨的目光被梳妆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非常小的、类似U盘的黑色物体，插在梳妆台侧面的一个USB充电口上。

    “任冉，这个是什么？”苏晨指着那个黑色物体。

    任冉愣了一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取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像是一个微型摄像头？或者是录音笔？”她查看了一下接口，“是USB接口，可以充电，也可能……是用来传输数据的。”

    微型摄像头？或者录音笔？出现在死者卧室的梳妆台上？

    苏晨和江风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事情的不寻常。

    “立刻带回去让陈伟分析！”江风命令道。

    就在这时，陈伟突然抬起头，脸色有些古怪：“头儿，苏老师，你们来看一下这个。”

    他将林芸的手机屏幕转向他们。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国内非常流行的社交APP的个人主页，正是林芸的账号。最新一条状态发布于昨晚9点半左右，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配了一张黑白色的风景照。

    那句话是：“终于要解脱了，但真相，不会被永远掩盖。”

    “解脱？真相？”江风念叨着，“这听起来……确实像遗言。但后面那句‘真相不会被永远掩盖’……又有点奇怪。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条状态下面有很多评论。”陈伟滑动着屏幕，“大多是她的朋友表示关心，问她怎么了。但都没有得到回复。值得注意的是这个……”

    陈伟点开了一个用户的头像，那是一个匿名的账号，头像也是一片空白。这个匿名账号在林芸发布状态后大约半小时，也就是昨晚10点左右，在下面留了一条评论，内容只有一个字：“呵。”

    “呵？”江风皱眉，“这什么意思？嘲讽？还是……威胁？”

    “这个匿名账号是新注册的，IP地址经过了多次跳转，暂时无法追踪到源头。”陈伟说道，“而且，这条评论在今天早上被发布者自己删除了。我们是通过后台数据缓存才恢复出来的。”

    发布后又心虚地删除？这个匿名账号背后的人，绝对有问题！

    苏晨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意有所指的“遗言”，又联想到那个可疑的针孔和神秘的微型摄像头/录音笔，心中那股“他杀”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查！”江风当机立断，“陈伟，给我把这个匿名账号挖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另外，全面调查林芸的社会关系，特别是她的人际交往、情感状况、工作情况，以及最近有没有和人发生过矛盾！”

    “是！”陈伟立刻开始行动。

    “苏晨，”江风转向他，“你去和报案人肖雯谈谈，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林芸最近状态的信息。”

    苏晨点点头，走出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公寓。

    在楼下的警车旁，苏晨见到了报案人肖雯。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穿着职业套装，脸上还带着泪痕，情绪显得非常激动和悲伤。旁边有女警在安抚她。

    “肖小姐，我是市局专案组的苏晨。”苏晨语气温和地做了自我介绍，“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但我们需要了解一些关于林芸的情况。”

    “苏警官……”肖雯的声音带着哭腔，“芸芸她……她真的不是自杀！她不可能自杀的！我们上周还在讨论下个月去海边度假的事情，她连攻略都做好了！她……”

    “你冷静一点。”苏晨递给她一张纸巾，“我们正在全力调查。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或者和她联系是什么时候？”

    肖雯擦了擦眼泪，努力回忆着：“昨天……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我们还一起走的。她看起来是有点闷闷不乐，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就是工作上有点烦心事。我们约好今天早上一起吃早饭的，结果早上给她打电话就一直没人接，微信也不回。我有点担心，十点多的时候就过来看看，结果……”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工作上的烦心事？具体是什么事，她有跟你提过吗？”苏晨追问。

    “她没细说。”肖雯摇摇头，“就说……好像是她们部门最近在竞争一个大项目，压力很大，她好像……和她们部门的总监有点不太愉快。”

    “她们部门总监？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周浩宇。是个男的，三十多岁，挺有能力的，但是……听说脾气不太好，对下属很严厉。”肖雯补充道，“芸芸之前也跟我抱怨过几次，说周总监要求太高，经常让她加班，还……好像对她有点别的意思，但芸芸一直躲着他。”

    职场矛盾？上司骚扰？这立刻成为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

    “除了工作，她最近在感情方面或者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异常？”苏晨继续问道。

    肖雯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感情上……她半年前刚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分手，就是因为那个男的出轨。芸芸当时挺伤心的，不过后来也慢慢走出来了。最近……好像没有听说她有新的交往对象。”

    “那……有没有什么人，最近让她感到特别困扰或者害怕？”苏晨看着肖雯的眼睛。

    肖雯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害怕？”她重复了一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对了！我想起来了！大概……大概一个星期前，芸芸跟我说，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她。”

    “跟踪？”苏晨心中一凛，“她有说是什么人吗？或者有什么证据？”

    “她说不清楚。”肖雯摇摇头，“就是一种感觉。她说有时候下班回家，或者周末出去逛街，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但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我当时还劝她是不是太敏感了，压力太大了。她自己后来也没再提，我以为……我以为就是她想多了……”

    被人跟踪？联想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微型摄像头/录音笔，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卧室里那个……黑色的小东西？像是U盘一样，插在充电口上的？”苏晨试探着问道。

    肖雯一脸茫然：“黑色的小东西？U盘？没有啊，我没听她说过。那是什么？”

    看来林芸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最好的朋友。

    结束了和肖雯的谈话，苏晨回到了楼上。江风正和任冉、荆阳讨论着现场勘察的初步结论。

    “反锁的密室，初步判断是机械反锁，也就是用钥匙从内部锁上，或者转动门把手上的旋钮那种。”任冉说道，“这种锁，理论上存在一些特殊技巧，比如用细钢丝或者特制工具从门缝伸进去拨动锁舌，或者破坏锁芯结构后伪造反锁假象，但都需要极高的技巧，而且或多或少会留下痕迹。我们技术队正在对门锁进行更细致的检查。”

    “死者体内的安眠药剂量很大，足以致死。”荆阳补充道，“但那个针孔注射的物质，还需要时间化验。不排除是凶手先给她注射了某种镇静剂或者麻醉剂，让她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再强行灌入大量安眠药，伪造出自杀的假象。最后再用某种手法将门反锁离开。”

    “这听起来……像是专业杀手的手法。”江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一个普通白领，怎么会惹上专业杀手？

    苏晨将从肖雯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包括林芸与上司周浩宇的矛盾、疑似被跟踪的情况，都告诉了江风。

    “周浩宇？外企总监？”江风立刻对旁边的警员命令道，“马上去查这个周浩宇！查他的背景、社会关系，特别是昨天晚上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