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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琥珀胆碱
发布:2025-11-28 11:40 字数:3773 作者:水鱼
    张祺安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一声微弱的“咔哒”声响起,锁芯被转开了。他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戴上了一副新的手套,示意旁边的痕检技术员准备好相机和勘查灯。

    沈予初示意两名警员看住情绪明显不稳定的何建成和惊恐万状的何啸天,自己则和温泽逸一起,站到了张祺安身后,准备第一时间进入。

    张祺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那扇小门朝里推开。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沉睡了许久,不情愿地被人唤醒。随着门缝的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率先弥漫出来,瞬间压过了走廊里残留的香薰味道。那是一种混合着浓重灰尘、霉味,以及一种刺鼻的、类似于福尔马林混合着其他化学试剂的古怪气味。这股味道让温泽逸立刻皱紧了眉头,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一下口鼻,同时与沈予初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这绝对不是普通杂物间该有的味道。

    勘查灯的光线率先射入黑暗的阁楼内部,驱散了部分阴暗。紧接着,张祺安打开了阁楼内唯一的照明开关——一盏悬挂在中央的、功率不大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

    眼前的景象,让经验丰富的专案组众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堆放旧物的储藏室!

    阁楼的空间并不算小,但极其低矮,成年人需要弯着腰才能勉强站立。斜顶的天窗被厚厚的黑布遮挡,只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竟然被布置成了一个……简陋得近乎诡异的实验室!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几张老旧的木桌和铁架,上面杂乱地堆放着各种玻璃器皿——烧杯、试管、冷凝管、滴定管……许多器皿上还残留着不明液体或粉末的痕迹。一些贴着标签的棕色玻璃瓶散落在桌面上和架子上,温泽逸眼尖地捕捉到几个模糊的标签字样,似乎是乙醚、氯仿,甚至还有一些更专业的、毒性或腐蚀性更强的化学品名称。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显然就来源于这些敞开或密封不严的试剂瓶。

    地面上铺着一层脏兮兮的塑料布,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注射器、橡胶手套和沾染了不明污渍的棉球。墙壁上甚至还挂着几张模糊不清的解剖图谱,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整个环境凌乱不堪,却又明显能看出近期有人在这里活动过的痕迹——一些器皿摆放的位置像是刚刚被使用过,桌面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笔记,字迹潦草。

    这哪里是储藏室?这分明是一个秘密的、非法的、进行着某些不可告人实验的场所!

    温泽逸的心沉了下去。这栋价值不菲的豪华别墅里,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这与楼下那奢华温馨的氛围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而更让人心头发寒的,是阁楼最里面的角落。

    那里,并排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铁笼子。

    走近一些,借着勘查灯的光线,可以看清笼子里的东西——竟然是几只小动物!一只瘦骨嶙峋的猫,几只兔子,还有几只小白鼠。它们全都奄奄一息地蜷缩在笼子底部,毛发脏乱打结,眼神涣散无光。其中一只兔子的后腿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身上还有明显的针眼和疑似被化学灼伤的痕迹。那只猫的身上甚至还连接着几根细细的导管,导管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空了大半的输液袋,袋子上没有任何标签。

    这些动物显然遭受了极其残忍的对待,成为了这个秘密实验室的牺牲品。

    “我的天……”连一向镇定的鹿珏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愤怒。

    就在这时,一直被警员拦在楼梯口的何啸天,似乎是透过门缝看到了阁楼里的景象,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猛地挣脱了警员的手,像一颗失控的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但没冲进阁楼,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阁楼门口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像是濒死小兽一般的哭泣声。

    “魔鬼…魔鬼……不要……不要过来……呜呜呜……”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身体因为恐惧而蜷缩成一团。

    这个反应太过激烈,太过异常。这不仅仅是对阁楼脏乱环境或者几只可怜小动物的反应,这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对某种可怕事物的极度恐惧!

    何建成看到儿子崩溃的样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再也顾不上伪装,也冲了过来,想要抱起儿子,嘴里急切地辩解道:“警察同志!这…这不关我的事!这都是婉清…是林婉清搞的!她…她以前是学化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迷上了这些东西,偷偷在这里搞这些…我劝过她,她不听!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把这里的东西扔掉或者告诉别人,她就…她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试图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死者林婉清身上。“对!肯定是她!她自己在这里做实验,不小心沾染了什么东西,或者精神出了问题,才会在洗澡的时候…发生意外!对!一定是这样!”

    何建成一边说,一边试图将还在地上哭嚎的何啸天拉起来,想要带离这个地方。但何啸天却死死地扒着地面,拼命摇头,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的魔鬼。

    “不是阿姨…不是……”男孩断断续续地哭喊着,声音含混不清,但那眼神中的控诉和恐惧,却无比清晰。

    沈予初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何建成。“何先生,请你冷静!现在这里是案发现场的一部分,任何人不能随意破坏。你的说法我们会记录,但事实如何,需要我们调查核实。”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锐利地扫过何建成慌乱的脸。

    温泽逸没有理会何建成的辩解。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阁楼里的发现和何啸天的反应所吸引。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些化学试剂和实验设备。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敞口的烧杯上,里面残留着一些淡黄色的油状液体,散发着一股特殊的、略带杏仁味的气味。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示意旁边的痕检人员小心地提取了烧杯内壁的残留物样本,同时又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几支用过的、带有针头的注射器,其中一支的针管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无色的液体。他也示意助手一并取证。

    “张祺安,这里所有的药品、器皿、笔记、垃圾,包括笼子里的动物,全部作为重要物证带回去检验。特别是那些标签不清或者没有标签的试剂,还有这些注射器和残留液体。”温泽逸沉声吩咐道,“另外,仔细勘查这里的指纹、脚印、毛发等生物痕迹,看看除了何建成和他提到的林婉清,是否还有其他人进入过这里。”

    “明白!”张祺安立刻指挥团队开始进行细致的取证工作。技术人员穿着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忙碌起来,拍照、编号、提取样本、封存物证。

    温泽逸站起身,走到仍在哭泣的何啸天身边。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男孩的恐惧是真实的,这种恐惧似乎不仅仅来源于阁楼本身,更与他的父亲何建成有关。当何建成靠近时,他的颤抖明显加剧。

    “何先生,”温泽逸转头看向何建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说这个实验室是林婉清布置的,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这些药品和设备是谁购买的?她进行这些实验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何建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太清楚具体时间,大概…大概是半年前吧?她说是…是做一些护肤品、香薰精油之类的…我工作忙,也没太在意…这些东西可能是她网购的,或者托朋友买的…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具体做什么…”

    他的解释漏洞百出。一个在家里秘密进行涉及多种危险化学品甚至活体动物实验的人,其目的绝不可能是制作护肤品那么简单。而且,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毫不知情或者只是隐约知道,又怎么会如此准确地将责任推给一个刚刚“意外”死亡的妻子?

    就在这时,温泽逸的手机响了。是法医中心打来的电话。他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楼梯口接听。

    电话那头,是负责尸体解剖的法医同事。

    “温哥,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死者林婉清的体表特征确实符合电击死亡,心肺功能衰竭。但是,”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在死者的血液和胃内容物中,检测出了微量的‘琥珀胆碱’成分!”

    琥珀胆碱!

    温泽逸的心猛地一沉!

    琥珀胆碱是一种神经肌肉阻滞剂,常被用作手术中的肌肉松弛剂。它能迅速引起全身肌肉松弛,包括呼吸肌麻痹。在没有人工呼吸支持的情况下,过量使用会导致窒息死亡。更关键的是,它起效快,代谢也快,如果不是及时进行针对性检测,很容易被忽略。

    “剂量呢?”温泽逸追问。

    “剂量不高,不足以单独致死,但足以在短时间内造成显著的肌肉松弛和呼吸抑制。”同事回答,“也就是说,在触电发生时,死者很可能处于一种无法自主活动、甚至无法呼救的状态!”

    这个发现,瞬间推翻了“意外触电”的可能性!

    如果林婉清在触电前被注射或服用了琥珀胆碱,那么她很可能在还有意识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电流击中,却无力挣扎、无力呼救!这已经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一场精心设计的、利用触电来掩盖药物作用的谋杀!

    温泽逸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走回阁楼门口,沈予初看到他的表情,立刻意识到有重大发现。

    “怎么了?”

    温泽逸低声将尸检发现的琥珀胆碱成分告诉了沈予初。

    沈予初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仍在试图安抚儿子、撇清自己的何建成。

    “何建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尸检报告出来了!在林婉清的体内,检测出了神经抑制药物——琥珀胆碱!她是被下了药,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人用吹风机电死的!这根本不是意外,是谋杀!”

    何建成听到“琥珀胆碱”四个字,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死人一般苍白。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彻底的恐慌。

    “不…不可能…什么琥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语无伦次地否认着,双手胡乱地摆动,“是她!一定是她自己!她在这个鬼地方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说不定是她自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