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亲的罪行
发布:2025-11-28 11:40 字数:3792 作者:水鱼
“难道触电是备用计划?或者说,他曾经尝试过用氰化物下手,但失败了?”温泽逸推测道。
“非常有可能。”张祺安点头,“我们在阁楼角落的一个废弃狗笼里发现了一只已经死亡的流浪狗尸体,初步尸检显示,死因是氰化物中毒。这说明,他很可能用动物做过毒杀实验。”
用活生生的动物测试毒药效果… 温泽逸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和愤怒。这个何建成,内心的残忍和冷酷,远超他们的想象。
“但是,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这个。”张祺安的语气变得异常沉重。他从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看起来很旧的、封面是蓝色卡通图案的笔记本。笔记本的边角已经磨损,纸张也有些泛黄,看得出被翻阅过很多次。
“这是在阁楼一个废弃的玩具箱底部找到的,藏在一堆破布娃娃下面。”张祺安解释道,“我们做了笔迹鉴定,确认是何啸天的日记本。”
温泽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接过张祺安递过来的白手套戴上,小心地翻开了日记本。
日记本的字迹稚嫩,歪歪扭扭,还夹杂着一些拼音。记录的日期断断续续,从大约一年前开始。
开头的几页,记录的还是一些孩子气的日常,比如考试得了多少分,和同学玩了什么游戏,对新来的“林阿姨”最初的好奇和一点点排斥。
但渐渐地,日记的调子开始变得灰暗、恐惧。
“爸爸今天又带我去阁楼了…我不想去…那里好臭…小白兔好可怜…爸爸用针扎它…它叫得好惨…”
“爸爸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不然他就不爱我了…还会把我送到很远的地方…”
“林阿姨好像发现了阁楼的秘密,她和爸爸吵架了,吵得很凶。爸爸很生气,他的眼睛好吓人…”
“今天爸爸让我帮他喂猫咪喝一种奇怪的水…猫咪喝完就不动了…我好害怕…我晚上做噩梦了…”
“爸爸说,林阿姨是坏女人,她想抢走爸爸的公司,还想把我赶走。他说,要让她‘安静’一点。”
“爸爸让我看着阁楼的门,不让阿姨靠近。有一次阿姨偷偷上来了,被爸爸发现了,爸爸打了她…我躲在楼梯下面不敢出来…”
“爸爸买了一个新的吹风机给阿姨,但是他把旧的那个藏起来了。他还让我…让我偷偷把浴室插座那个盖子弄松一点…我不敢…但是爸爸瞪着我…我好怕…”
“阿姨洗澡前,爸爸给了她一杯‘安神茶’,阿姨喝了就说头晕,想去睡觉。爸爸扶她去浴室,说帮她放洗澡水…然后…然后他就把我锁在了我的房间里…我听到楼下传来‘砰’的一声,还有爸爸很急促的脚步声…”
“后来警察叔叔来了…爸爸抱着我哭,说阿姨死了…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意外…是爸爸…是他…”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更加潦草、混乱,充满了恐惧和矛盾。纸张上甚至能看到明显的泪痕晕染开的墨迹。
温泽逸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这本日记,用一个十一岁孩子最稚嫩、最直白的语言,记录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令人发指的罪行——不仅仅是对动物的残忍虐待,更是对妻子的蓄意谋害,以及对亲生儿子难以想象的心理摧残和胁迫!
何建成不仅把儿子当成了他罪行的目击者,甚至还一度试图将他发展成帮凶!这对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是何等沉重的枷锁和恐惧!难怪何啸天在看到阁楼、在面对父亲时,会表现出那样极致的崩溃和恐惧。他所承受的,远远超出了一个孩子能够理解和负担的范围。
“这个畜生!”连一向冷静的张祺安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温泽逸合上日记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这份日记,是关键证据。何建成利用、胁迫亲生儿子参与犯罪过程,性质极其恶劣。”
“没错。”张祺安点头,“我已经让技术科对日记本进行全面的痕迹提取,包括指纹、可能的DNA残留等,务必做到铁证如山。”
就在这时,温泽逸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负责与儿童心理专家对接的女警打来的。
“温法医,心理专家刚刚结束了和何啸天的第一次正式谈话。孩子情绪还是很激动,但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情况,和日记里记录的基本吻合。他提到了父亲强迫他去阁楼帮忙‘照顾’那些小动物,看到了父亲殴打林婉清,还提到了案发当晚,父亲给林婉清喝了‘奇怪的茶’,之后扶她进浴室,并且把他锁在房间里…”
女警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忍和愤怒,“他还说…他曾经试图偷偷告诉过林阿姨阁楼的事情,但被他爸爸发现了,之后…之后他爸爸就威胁他,如果再多嘴,就把他也变成阁楼里的‘实验品’…”
“实验品…”温泽逸只觉得喉咙发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暴或虐待,这是赤裸裸的、来自亲生父亲的死亡威胁!
“专家说,孩子现在创伤很严重,需要进一步的心理干预。但他表达了一个强烈的意愿,他想指证他的父亲。”女警补充道。
所有的证据链条,在这一刻,似乎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了何建成。动机、物证、人证、法医鉴定…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悄然织就。
“好,我知道了。保护好孩子,后续的取证工作,务必在心理专家和我们专案组人员的陪同下进行,注意方式方法,避免二次伤害。”温泽逸叮嘱道。
挂了电话,他对张祺安说:“走,我们再去会会何建成。这一次,看他还怎么狡辩!”
带着刚刚出炉的、滚烫的证据,温泽逸和得到消息后迅速赶来的沈予初再次进入了审讯室。
何建成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躲闪。看到两人进来,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试图重新构建起防御姿态。
沈予初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叠文件摔在了何建成面前的桌子上。最上面的一张,是关于他公司负债和个人借贷的详细清单,以及那份巨额人身保险的复印件。
“何先生,我们再来谈谈你的‘可控范围’和‘爱意表达’。”沈予初的声音冷若冰霜。
何建成看着那些文件,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温泽逸将阁楼化学品分析报告,特别是关于琥珀胆碱合成原料和氰化钾的部分,也放到了他面前。
“这些,是在你家阁楼发现的。氯乙酸乙酯,二甲胺,合成琥珀胆碱的原料。还有这个,氰化钾,剧毒物质。你在阁楼里,偷偷进行这些危险化学品的合成与实验,甚至用活体动物测试毒性。你还敢说,你对阁楼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温泽逸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何建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滚落。“我…我说了…那是婉清弄的…她学化学的…”
“林婉清是学应用化学,偏向日化方向,多年前就已脱离专业领域。而你,”温泽逸拿出鹿珏查到的另一份资料,“你大学辅修过有机化学,并且,就在三个月前,你通过一个境外网站,匿名购买了一批实验设备和化学原料,收货地址虽然是一家你朋友的公司仓库,但我们已经查到了你亲自去提货的监控录像。何先生,还要继续把责任推给一个死人吗?”
何建成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他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徒劳地喘息着。
沈予初看着他的反应,知道时机已到,她拿起了最后一样东西——那本蓝色的卡通日记本。
“何建成,这是在你家阁楼找到的。你儿子何啸天的日记。”
当看到那本日记本时,何建成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你们…你们怎么会找到?!他…他答应过我不会乱写的!”他失声叫道,彻底暴露了他对日记存在的知情。
“他还是个孩子,何建成!”沈予初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气势骇人,“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把他变成你罪恶的帮凶,你用最残忍的方式虐待动物给他看,你用死亡威胁恐吓他!你甚至让他帮你撬松浴室的插座盖!你还是人吗?!”
温泽逸将日记本翻到记录着胁迫和目睹犯罪过程的那几页,推到何建成面前。
“你的儿子,已经在心理专家的陪同下,说出了真相。他指证你,是杀害林婉清的凶手。他指证你,长期在阁楼进行非法实验,并胁迫他参与。”
看着日记本上那稚嫩却触目惊心的字迹,听着自己儿子亲口指证的消息,何建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如同困兽般的、压抑的呜咽声。
所有的伪装、辩解、谎言,在如山的铁证和亲生儿子的指证面前,彻底土崩瓦解。那道看似坚固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彻底撕裂。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何建成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那本蓝色的卡通日记本,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他精心构建的所有心理防线和虚假辩词。汗水浸湿了他昂贵衬衫的领口和后背,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与之前那个试图保持体面、强作镇定的“成功商人”判若两人。
温泽逸和沈予初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开口催促。他们知道,心理防线的崩溃往往伴随着情绪的宣泄,此刻需要给他一点时间,让那积压已久的恐惧、悔恨和绝望找到一个出口。但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正义的追寻,不容许罪恶有喘息之机。
沈予初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相比之前的凌厉,多了一丝引导的意味:“何建成,事到如今,顽抗到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的儿子需要真相,更需要一个能够承担责任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将他拖入深渊的懦夫。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是你现在唯一能做,也应该做的事情。”
温泽逸也上前一步,将日记本轻轻合上,放在桌子一侧,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购买化学品和实验设备的证据,阁楼实验室的物证分析结果,林婉清体内的药物成分,以及最重要的,你儿子何啸天的证词和这本日记。所有的证据链已经完整闭合。现在,我们需要听你亲口说出整个过程。这不是为了定罪,定罪自有法律依据,而是为了还原事实,为了让所有相关的疑问得到解答。”
何建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他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一张被泪水和汗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脸。他的眼神空洞,充满了血丝,嘴唇哆嗦着,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