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张靖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指挥室里回荡。

    两组人马，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冲出办公楼，钻进早已待命的警车，引擎低吼着划破夜色，分别扑向城市的东西两端。张靖宇没有选择坐镇指挥，他亲自带队，目标——“金色港湾”，林婉的家，那个极有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血腥的起点。

    车队在夜色中疾驰，红蓝警灯无声地闪烁，映照着车内每个人凝重的脸庞。苏苏坐在副驾驶座上，紧握着对讲机，不断与负责监控吴建行踪的老刘小组保持联系。“目标仍在‘蓝天网吧’，没有异动。”老刘沉稳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张靖宇点了点头，抓捕吴建的时机必须精准，最好是在搜查有所发现之后，人赃并获，最大程度地瓦解他的心理防线。

    而另一边，由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带队的搜查小组，已经抵达了吴建位于老城区的住所。那是一栋典型的九十年代老公寓楼，楼道狭窄，墙壁斑驳，与“金色港湾”的奢华现代形成了鲜明对比。

    警方破门而入的过程迅速而专业，几乎没有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吴建的家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杂乱。客厅的沙发上堆着几件没洗的工装，散发着汗味和油污味。技术队的警员们戴上手套和鞋套，立刻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报告队长，发现疑似作案工具！”一名技术警员在阳台的一个旧工具箱里有了发现。箱子里除了各种钳子、扳手、电笔等电工常用工具外，赫然放着一把崭新的钢锯，以及一把只用过几次、锯片上还带着些许不明暗红色污渍的电动曲线锯！

    “封存！立刻送检！”带队的老刑警命令道，眼神锐利，“仔细检查锯片，看看有没有残留的组织或者纤维！”

    与此同时，另一名警员在卫生间的下水道U型管里提取到了可疑的毛发和疑似被冲洗过的微量血迹。虽然吴建显然进行过清理，但这些细微的痕迹，在专业的勘察设备下无所遁形。

    “面包车那边怎么样？”老刑警通过对讲机询问负责搜查车辆的小组。

    “报告！银灰色面包车后备箱发现大量清洁剂的痕迹，鲁米诺测试初步呈阳性反应，疑似大面积血迹被清洗过！在后备箱角落的地毯纤维里，发现了几根不属于车主的女性长发，颜色与林婉公开照片中的发色初步比对一致！另外，还发现了一些蓝色的布料纤维，与高铁上断臂处发现的纤维样本正在进行比对！”

    “好！”老刑警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继续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各种发现不断汇总，证据链正在一点点拼接起来。吴建的嫌疑，在这些冰冷的物证面前，变得越来越无法辩驳。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金色港湾”小区门口，张靖宇一行人已经与早已等候在此的物业经理和小区保安汇合。出示了搜查令，物业经理脸色煞白，连连点头配合。乘坐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林婉的公寓在17楼，视野极好，是小区里位置相当不错的单元。

    站在1708号房门前，张靖宇深吸一口气。技术队的开锁专家上前，几分钟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这扇隔绝了生与死、隐藏着罪恶秘密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混杂着空气清新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甜腐败气息的味道，从门缝里飘散出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张靖宇，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公寓内部的装修风格现代简约，看得出主人不俗的品味。客厅的沙发、茶几摆放整齐，甚至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略微枯萎的鲜花，一切似乎都维持着女主人离开时的模样，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头儿，你看这里！”苏苏眼尖，指着客厅靠近阳台的一处地板。那里的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浅一些，有明显擦拭过的痕迹，但在某些角度下，依然能看到几道淡淡的、不自然的拖拽划痕。

    程阳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手持一个小型勘察灯，弯下腰仔细观察着那些痕迹。“是擦拭过的血迹，面积不小，有拖拽痕迹，方向指向……卫生间。”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只有纯粹的专业判断。

    张靖宇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小心移动，不要破坏现场。一行人缓缓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张靖宇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与客厅的整洁形成强烈对比，卫生间里一片狼藉。虽然明显经过了仓促的清理，但痕迹依然触目惊心。地砖上、墙壁接近地面的位置，甚至浴缸的边缘，在强光勘察灯的照射下，都显现出喷溅状、滴落状的暗红色斑点——那是无法被完全擦拭干净的血迹。鲁米诺试剂喷洒上去后，整个卫生间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幽蓝色的地狱，大片大片的血迹反应，清晰地勾勒出曾经发生过的惨烈场景。

    程阳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漏。“地漏被清理过，但边缘缝隙里提取到了微量的血迹和人体组织碎片，还有……这个。”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片近乎透明的东西，“像是某种塑料薄膜的碎片，很薄，可能是凶手铺在地上防止血迹扩散用的。”

    她又将目光投向墙角，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墙体插座面板似乎有些松动。“张队，这里的插座面板好像被动过。”

    一名技术警员立刻上前，小心地取下插座面板。面板后面，墙体内部的空隙里，赫然塞着一小团被血浸透的纱布，而在纱布旁边的墙体保温层上，能看到明显的抓挠痕迹和一些脱落的灰褐色粉末！

    “保温材料粉末！”程阳的眼睛亮了，“和死者指甲缝里的物质成分一致！这里很可能就是她遇害后，凶手处理尸体时，她残存的意识让她抓挠挣扎留下的痕迹！”

    这个发现，直接将第一案发现场锁定在了这间高档公寓的卫生间内！与吴建电工身份、检修电路的说辞、以及在他身上可能沾染的粉末，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凶手在这里杀害了林婉，然后就在这个狭小的卫生间里进行了分尸。”张靖宇的声音冰冷，压抑着怒火，“他利用电工的身份和专业知识，处理了现场的血迹，甚至可能利用专业工具切断电源，避免留下更多痕迹。真是心思缜密，手段残忍！”

    苏苏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协助程阳进行更细致的勘察和物证提取。“程阳姐，你说……凶手为什么要把手臂单独扔到高铁上？其他部分呢？”

    程阳一边小心地收集着地上的微量物证，一边沉吟道：“分尸的目的通常是为了便于抛弃和隐藏，干扰警方调查。选择高铁抛弃一部分，可能是想利用高铁的流动性和覆盖范围，制造混乱，让我们误判第一现场，拖延时间。至于其他部分……可能被他用更隐蔽的方式处理了，比如掩埋、沉入水底，或者……分散抛弃在其他不同的地方。”

    张靖宇的手机响了，是老刘打来的。“队长，吴建家的搜查基本结束，发现了带血迹的电动曲线锯和钢锯，面包车后备箱有清洗过的大面积血迹反应，还有疑似受害者的毛发和蓝色纤维。物证正在送检比对！”

    “好！”张靖宇精神一振，“看来可以收网了！通知下去，准备实施抓捕！”

    挂断电话，张靖宇立刻下令：“程阳，苏苏，你们继续仔细勘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其他人，跟我走，去会会这个吴建！”

    留下程阳和部分技术人员继续在血色弥漫的公寓里寻找真相的碎片，张靖宇带着苏苏和其他几名警员，迅速下楼，驱车赶往“蓝天网吧”。

    “蓝天网吧”位于一个城中村的边缘，环境嘈杂，空气污浊。负责监控的便衣警员早已锁定了吴建的位置——他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似乎在玩一款网络游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张靖宇做了个手势，几名警员悄无声息地从不同方向包抄过去。在张靖宇眼神示意下，两名身强力壮的刑警一左一右，闪电般地按住了吴建的肩膀！

    “警察！别动！”

    吴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耳机被扯落，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立刻被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吴建，你涉嫌故意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张靖宇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冽如冰。

    吴建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网吧里其他上网的人被这动静惊动，纷纷投来好奇和惊惧的目光。

    “带走！”张靖宇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两名警员迅速给他戴上手铐，将他从座位上架起来，押送出网吧。

    从被按住到被押上警车，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吴建始终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反抗，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警车呼啸着驶离城中村，将嘈杂和混乱抛在身后。车厢里，吴建蜷缩在后座角落，双手被铐在身前，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与几个小时前付声在高铁上看到的景象何其相似，只是此刻，车窗外流动的不是风景，而是他即将彻底崩塌的人生。

    “头儿，抓到了。”苏苏通过对讲机向留守在现场的程阳汇报。

    “收到。”程阳的声音依旧平静，“现场勘察有新发现。在卧室床头柜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信封，里面有一些照片和一封没写完的信。”

    “照片？什么照片？”张靖宇立刻追问。

    “是一些……林婉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亲密合影，看背景像是在国外度假。信是写给林婉的，语气充满了怨恨和……绝望，署名是吴建。”程阳的声音顿了顿，“看来，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激情杀人或者入室抢劫杀人，可能还涉及复杂的情感纠葛。”

    张靖宇眉头紧锁。情感纠葛？这无疑为案件增添了新的变数，也让吴建的作案动机变得更加复杂。一个电工，和一个外企高管，身份地位悬殊，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情感纠葛？难道是求爱不成，因爱生恨？

    警车一路疾驰，返回市局。吴建被直接带进了审讯室。冰冷的金属椅子，刺眼的灯光，对面是张靖宇和另一名经验丰富的预审警官严阵以待。

    然而，初步的审讯并不顺利。面对张靖宇抛出的一系列证据——带血的锯子、车内清洗过的血迹、林婉家发现的痕迹、保温层粉末、以及那封充满怨恨的信，吴建始终保持着沉默，或者只是反复说“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他的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