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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蓄意谋杀
发布:2025-11-28 11:49 字数:3823 作者:果冻
    付声的辩护意见清晰地提出了案件的另一种可能性,直接挑战了公诉方“蓄意谋杀”的指控核心。

    审判长示意付声暂时结束举证,然后宣布:“传专家证人程阳到庭。”

    程阳从等候区站起,步履沉稳地走到证人席。她向法庭宣誓,保证所言皆为事实。

    首先由公诉人向程阳提问,程阳依据尸检报告,再次专业、客观地陈述了林婉的死因、死亡时间、死后被分尸等关键事实,强调了凶器造成的创口特征和分尸手法的冷静程度。

    随后,轮到付声进行交叉询问。这是付声和程阳在法庭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程法医,你好。”付声语气平和,但目光锐利,“根据您的尸检报告,被害人林婉的直接死因是颅脑损伤,系由钝器打击头部造成,对吗?”

    “是的。”程阳回答简洁。

    “您在报告中描述,颅骨右侧颞部有粉碎性骨折。请问,造成这种程度的损伤,通常需要多大的力度?”

    “需要相当大的外力作用。具体数值难以精确量化,但足以说明施暴者当时使用了极大的力量。”程阳回答,措辞严谨。

    “那么,这种‘极大的力量’,是更能体现‘冷静的蓄意’,还是更能体现‘失控的愤怒’?”付声的问题开始带有引导性。

    程阳推了推眼镜,目光直视付声:“法医学无法直接判断行为人的主观情绪状态。但是,从损伤形态来看,打击点集中,力量巨大,可以推断行为人当时的攻击意图是明确且强烈的。”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完全否定付声的暗示,也没有直接支持。

    付声点点头,转换了话题:“关于分尸行为。您在报告中提到,切口相对整齐,但部分骨骼断面有‘反复切割的犹豫痕迹’。您能否解释一下这个‘犹豫痕迹’?”

    “犹豫痕迹通常指在切割骨骼等坚硬组织时,由于工具使用不当、力量不足、或者心理因素导致在同一位置或附近产生多次、不连贯的切割尝试。”程阳解释道。

    “那么,这种‘犹豫痕迹’的存在,是否可以理解为,行为人在实施分尸时,内心可能存在挣扎、恐惧,或者并不像公诉方所描述的那样‘冷静、熟练’?”付声紧追不放。

    程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语:“可以存在这种可能性。分尸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极端复杂的过程,行为人的心理状态会受到多种因素影响。犹豫痕迹确实可能反映其紧张、不熟练或者情绪波动。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加重,“这并不能改变分尸行为本身的客观残忍性和主观恶性。无论内心是否犹豫,行为人最终完成了对尸体的肢解,并进行了抛弃,这显示了其掩盖罪行、逃避法律制裁的明确意图。”

    程阳的反击精准而有力,将话题拉回到了行为的客观后果和主观意图上。付声能感觉到她冷静外表下的坚定立场。这位女法医,专业、理智,且不好对付。

    “最后一个问题,程法医。”付声看着她,“根据您的检验,被害人林婉身上,除了致命的头部伤和死后分尸的痕迹外,是否存在其他明显的、可能由激烈搏斗产生的损伤?比如,防御性损伤?”

    “尸检中,在被害人手部、前臂等通常出现防御性损伤的部位,未发现典型的、因抵抗或格挡造成的明显损伤。但在其左手指甲缝内,发现了微量的金属碎屑和抓挠墙壁保温层产生的粉末。”程阳如实回答。

    “没有典型的防御性损伤,这是否意味着,被害人可能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受袭击,导致其来不及或无法做出有效抵抗?”付声迅速抓住了这一点。

    “存在这种可能性。”程阳点头承认,“突然袭击或者打击力量过大导致迅速失去意识,都可能造成防御性损伤的缺失。至于指甲缝里的发现,金属碎屑来源正在比对,墙壁粉末则可能是在倒地或濒死前无意识的抓挠所致。”

    付声结束了提问:“谢谢你,程法医。我的问题问完了。”

    他坐回辩护席,心中有了一定的把握。程阳虽然立场坚定,但她的专业和客观,也为他的辩护提供了一些侧面的支持:突然袭击的可能性、分尸时的犹豫痕迹,这些细节都与“激情杀人”而非“蓄意谋杀”的论点存在一定的契合度。

    接下来,法庭传唤了吴建本人到庭作证。

    面对公诉人的讯问,吴建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公诉人厉声质问他为何要残忍分尸时,他情绪彻底崩溃,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害怕……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让她消失……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轮到付声向他提问时,付声放缓了语气,试图引导他回忆案发前的细节,特别是林婉说了哪些刺激他的话。吴建哽咽着,复述了那些刺耳的、将他比作“狗”的言语,每一次复述都像是在撕裂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镣铐哗哗作响。

    “……她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给她提鞋都不配……她说她就是玩我,看我像条狗一样……她说……她说我是她养的最听话、最廉价的狗……我求她别说了……我求她……可她还在骂……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吴建泣不成声,几乎无法完整地说下去。

    整个法庭都笼罩在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中。被告人的痛苦是真实的,但他的罪行也是真实的。法律的天平,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出艰难的权衡。

    法庭调查阶段结束,进入法庭辩论阶段。

    公诉人首先发表公诉意见,再次强调了吴建杀人、分尸的客观事实,指出其购买清洁剂、工具,清理现场,异地抛尸等行为,都显示出其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和主观恶性,所谓的“激情杀人”和“被害人过错”不足以掩盖其犯罪行为的极端残忍性和社会危害性,坚持要求判处死刑。

    轮到付声发表辩护意见。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法庭,声音清晰而有力:

    “审判长、陪审员:辩护人对被告人吴建杀害被害人林婉并分尸的事实不持异议,并对被害人的不幸遇害表示深切的哀悼。然而,事实的全部,远不止于此。本案并非一起简单的、冷血的蓄意谋杀,而是一场由长期的精神压迫、人格侮辱最终引爆的悲剧……”

    付声详细阐述了他的辩护观点:一、吴建与林婉之间存在严重不对等的关系,吴建长期遭受林婉的精神虐待和人格侮辱,有录音和证人证言为证;二、案发当天,吴建是在受到林婉极端言语刺激后,情绪彻底失控的情况下,实施了杀人行为,具有明显的“激情杀人”特征,主观恶性相对较小;三、被害人林婉对于矛盾的激化和悲剧的发生,存在严重的、直接的过错;四、吴建在案发后虽然实施了分尸等掩盖罪行的行为,但其动机主要是源于极度的恐惧和慌乱,而非冷静的预谋;五、吴建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能够如实供述犯罪事实,有悔罪表现。

    “……法律惩罚犯罪,但法律也关注导致犯罪的原因。吴建无疑是有罪的,他必须为自己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在量刑时,我们是否也应该看到,那个将他推向深渊的、无形的、却同样伤人至深的‘暴力’?被害人的严重过错,被告人激情杀人的情节,以及其一贯的老实本分和事后的悔罪表现,恳请合议庭在量刑时予以充分考虑,给予被告人吴建一条生路,判处其无期徒刑或有期徒刑,给他一个在将来能够忏悔和赎罪的机会。辩护意见发表完毕。”

    付声的辩护词逻辑严密,情感克制却又直指人心,在法庭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在被告人最后陈述阶段,吴建泣不成声,反复说着“我对不起林婉,对不起我姐,对不起社会,我罪该万死,但我真的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人……”

    审判长敲响法槌:“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吴建故意杀人一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合议庭将依法进行评议,择期宣判。退庭!”

    法槌落下,庭审结束。

    法警将失魂落魄的吴建押解下去。旁听席上的人们开始起身离去,议论声嗡嗡响起,许多人仍在讨论着刚才庭上的激烈交锋和那段令人震惊的录音。

    付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感觉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依旧紧绷。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结束,结果犹未可知。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怒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付律师!”

    付声转过身,看到张靖宇带着苏苏,快步向他走来,张靖宇的脸上怒气未消,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他。程阳也走了过来,站在张靖宇稍后的位置,表情依旧冷静,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复杂和审视。

    三人几乎同时在法庭出口的走廊上停下,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对峙场面。

    “付声!”张靖宇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他显然还在为刚才庭上付声的辩护和那段录音感到愤怒,“你真是好手段!为了给杀人犯脱罪,连这种来源不明的录音都敢往法庭上捅!你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还有没有对死者的尊重?!”

    付声看着他,平静地回应:“张队长,我是一名律师,我的职责是在法律框架内,最大限度地维护我当事人的合法权益。那段录音的来源虽然匿名,但我有理由相信其真实性,并且它揭示了案件背后被忽视的重要真相。法律不仅要惩罚罪行,也要探究原因。如果连探究真相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对法律和死者的不尊重。”

    “真相?!”张靖宇冷笑一声,“真相就是吴建杀了人!残忍地分尸!铁证如山!你所谓的‘真相’,不过是在为他的残忍开脱!什么精神虐待,什么激情杀人,都是狗屁!我看你就是为了钱,为了你那‘不败律师’的名声,连良心都不要了!”

    这话已经近乎人身攻击了。苏苏在一旁拉了拉张靖宇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付声的脸色沉了下来,但语气依旧克制:“张队长,你可以质疑我的辩护策略,但请不要质疑我的职业操守和人格。我接这个案子,不是为了钱,吴建的姐姐付不起多少律师费。我只是认为,每个人,无论他犯了多大的罪,都有权获得公正的审判,都有权让法庭听到全部的事实,而不仅仅是控方想呈现的那部分。至于你说的良心……我的良心告诉我,探寻被掩盖的真相,防止因偏见和愤怒导致的不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说得比唱得好听!”张靖宇依旧不依不饶,“我告诉你,付声,像吴建这种人渣,就该判死刑!你这样帮他,迟早会遭报应!”

    “张队!”程阳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庭审已经结束了,判决自有法院依法做出。我们现在在这里争论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