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绞花结
发布:2025-11-28 12:36 字数:3789 作者:妖妖很妖妖
画的内容大多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女人的脸总是模糊不清,但轮椅的轮廓却被反复描摹,甚至有些画上,轮椅的轮子被画成了类似“绞花结”的螺旋图案。
“这是他母亲。”程宸沉声道,他想起了周衍的家庭资料。
沈曼继续翻动,画册的后几页,出现了一些更令人不安的图像。轮椅上的女人旁边,开始出现各种各样肢体残缺的小动物:断了腿的小狗,折了翅膀的小鸟,甚至还有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布娃娃。这些残缺的部位,都被用红色的蜡笔重点圈出,旁边还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标注着:“不痛了”、“解脱了”。
烁烁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天啊,他小时候就…”
吴淞推了推眼镜,脸色也有些凝重:“这心理扭曲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画册下面,是一些旧玩具。一个缺了胳膊的奥特曼,一辆轮子被掰掉的玩具救护车,还有一个用毛线编织的小熊,小熊的一条腿明显是用不同颜色的毛线后接上去的,针脚粗糙,接口处鼓出一个难看的结——正是那种“绞花结”。
沈曼拿起那个毛线小熊,指尖在那个“绞花结”上反复摩挲。毛线的质感粗糙,带着某种特殊的植物纤维气息,与案发现场坐垫上的纤维成分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相同。
“他在模仿,或者说,在重现。”沈曼的声音有些沙哑,“从玩具到动物,再到…人。”
箱子的最底层,是一本日记。日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边角已经磨损。沈曼翻开日记,字迹从最初的稚嫩工整,逐渐变得潦草而狂乱。
日期最近的一篇,是大约一个月前:
“妈妈,我又看到一个‘残损的蝶翼’,她那么痛苦,为什么没有人帮她‘修复’?他们不懂,真正的美丽是完整,是解脱。绞花结是最完美的绳结,它能将破碎的重新编织,也能…结束一切不该存在的扭曲。下一个,会是谁呢?我需要更完美的‘材料’来完成我的作品。慈云寺是个好地方,菩萨会理解我的,对吗?”
日记的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偏执的逻辑和扭曲的“慈悲”。程宸看着那些文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这个年轻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某种审判者和救赎者。
“把他母亲的病历再调详细一点,尤其是精神状况评估。”程宸对吴淞说,“还有,查查他最近在图书馆借阅了哪些书籍,网络搜索记录,社交媒体账户,所有能查到的,都给我翻出来。”
吴淞点头:“明白,老大。学校的网络中心我已经联系了,正在配合。”
就在这时,技术队的同事们赶到了,开始对宿舍进行更细致的勘察。指纹、毛发、微量物证……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沈曼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那只蝴蝶标本上。她凑近玻璃罩,仔细观察着。蝴蝶的足部似乎沾着一些微不可见的粉末。她示意技术人员取下标本,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在蝴蝶足部和翅膀残损处提取了样本。
“送回实验室,和前两具尸体鼻腔内的纤维做比对。”沈曼对一名技术员说。
“是,沈法医。”
此时,宿舍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衬衫的男生在辅导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紧张。
“警官,这位是周衍的室友,李明。”辅导员介绍道。
程宸示意李明坐下。“我们想了解一下周衍平时的情况。”
李明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虚:“周衍他…平时话不多,多数时间都在看书,或者去解剖实验室。他对解剖学特别痴迷,尤其是人体结构。我们有时候开玩笑说他以后肯定是个外科圣手。”
“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奇怪的举动?”烁烁追问,她的本子已经摊开,笔尖悬在纸上。
李明想了想,有些犹豫:“奇怪的举动…他好像特别关注残疾人。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如果看到有坐轮椅的同学,他会一直盯着看,眼神有点…我说不上来,有点专注,又有点悲伤。哦,对了,他还经常去慈云寺做义工,说是帮助那些行动不方便的香客。”
“他有没有提过一个叫‘绞花结’的东西?”沈曼突然开口,她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李明。
李明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绞花结?好像…有一次他织东西来着,像是个小坐垫,他说是一种特殊的编织方法,叫什么绞丝还是绞花…对,绞花结!他说这种结打出来特别牢固,而且花纹很好看。我还问他给谁织的,他笑了笑没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程宸立刻追问。
“大概…两个多月前吧?就见他弄过一次。”李明不太确定地说。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明皱眉思索:“异常…前段时间他情绪好像不太好,经常一个人发呆。对了,大概半个月前,我看到他从外面买回来一个很大的医用防褥疮坐垫,新的,浅蓝色的。我问他是不是给哪个病人准备的,他说是一个‘实验品’。后来那个坐垫就不见了。”
浅蓝色的医用防褥疮坐垫!和第一个案发现场,以及第二个案发现场轮椅上的坐垫特征吻合!
程宸和沈曼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父亲呢?纺织厂技师,对吧?”沈曼转向吴淞。
吴淞的电脑屏幕上已经调出了周衍父亲的资料:“周建国,原市第一纺织厂技术员,擅长各种复杂织法的研究和改良。纺织厂十年前破产改制,他下岗后身体一直不好,目前在一家私营纺织作坊打零工。母亲苏玉梅,三年前因严重抑郁症伴随躯体化障碍在家中自杀,死亡原因为…机械性窒息,警方调查结论是使用毛毯类织物覆盖口鼻导致。”
“又是织物。”程宸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周衍的作案手法,几乎是在复刻他母亲的死亡方式,但又加入了自己病态的“仪式感”和“创造性”。
“老大,查到周衍昨晚七点十五分通过学校西门离开,监控显示他背着一个深色的大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长条形的布袋,看形状像是折叠好的轮椅部件。”吴淞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带着一丝急切,“他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城南的废弃工业区,时间是昨晚十点半,之后就关机了。”
“城南废弃工业区?”程宸眉头紧锁,“那里地形复杂,有很多废弃厂房和仓库,如果他想藏匿,确实是个麻烦的地方。”
“他会去那里做什么?”烁烁不解地问,“难道是…准备下一个作案地点?”
沈曼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只破损的蝴蝶标本在她的视野边缘若隐若现。她突然想起日记里的那句话:“我需要更完美的‘材料’来完成我的作品。”
“他在寻找特定的目标。”沈曼缓缓开口,“我们查阅了最近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吗?特别是残疾女性。”
“查了!”烁烁立刻回答,“最近一周内,本市没有符合特征的残疾女性失踪报案。”
“不一定是在本市报案,”程宸提醒道,“扩大范围,周边城市也查一下。吴淞,把周衍的照片和体貌特征发给各分局和交通卡口,全城布控!”
“是!”
沈曼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夹杂着青草气息的微风吹了进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闷。她的目光穿过宿舍楼前的树木,投向远方。
“从右腿高位截肢,到左腿萎缩…他收集的‘残损’是有特定指向性的,或者说,他在遵循某种序列。”沈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在日记里提到‘下一个会是谁’,‘更完美的材料’。他在寻找的,可能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残疾,还有某种…他认为的精神上的残缺,或者说,是符合他扭曲审美观的‘作品’。”
“那他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特征?”程宸问道。他知道沈曼的直觉和分析能力,往往能从最细微处洞察到凶手的心理轨迹。
沈曼沉默了几秒,脑海中闪过周衍画册里那些扭曲的图案,日记里偏执的文字,还有他母亲病历中关于“躯体化障碍”的描述。
“第一个受害者是肢体缺失,第二个是肢体萎缩。他在追求一种…可见的,结构性的残损。如果按照这种逻辑递进,下一个目标,可能会是更复杂的,比如…脊柱畸形,或者…”沈曼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某种因神经系统损伤导致的,姿态或功能上的显著异常。他母亲的瘫痪,可能也是他潜意识中不断想要‘重现’和‘超越’的蓝本。”
“脊柱畸形…神经系统损伤…”程宸在脑中快速筛选着信息,“这范围还是太大了。”
“他提到慈云寺,提到复健中心。”沈曼转过身,看着程宸,“这些地方是残疾人士相对集中的场所。他既然已经有了前两个‘作品’,并且在日记中流露出对‘更完美材料’的渴望,他很可能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甚至可能已经开始接触了。”
“吴淞,立刻排查本市及周边城市所有康复中心、残疾人托管机构、特殊学校的登记名单,重点关注符合沈曼推测特征的女性。同时,查周衍近期的消费记录和交通记录,看他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在特定机构附近长时间逗留。”程宸的命令果断而迅速。
“收到!”吴淞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
这时,负责搜查的技术员拿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程队,沈法医,在周衍床垫的夹缝里发现了这个。”
证物袋里是一张小小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他身旁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同样笑容灿眼的小熊玩偶——正是箱子里那只“绞花结”小熊最初完好的样子。女人温柔地看着小男孩,眉眼弯弯,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丽的女性。她的双腿被一条薄毯盖着。
照片的背景,是慈云寺那标志性的飞檐。
“这是他和他母亲。”沈曼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女人模糊的脸庞,“他曾经拥有过完整的爱,但这份爱后来变得残缺,甚至…扭曲。”
她注意到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小字:“妈妈的愿望,永远的守护。”
“守护…”程宸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以为自己在守护,实际上却是在毁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宿舍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吴淞那边不断有新的信息传来:
“老大,查到周衍在半个月前购买了大量医用纱布、消毒酒精,还有一些…高强度的尼龙绳。”
“他还在一个专门的医学论坛上匿名咨询过关于脊髓损伤患者的护理问题,特别问到了关于呼吸肌麻痹和辅助呼吸的细节。”
“三天前,他用现金在一家户外用品店买了一个大容量的登山包和一个能承重两百公斤的折叠担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