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程宸一边喊着，一边迅速冲进卧室。

    卧室里同样空无一人。床上被褥凌乱，似乎有人匆忙离开。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呼吸机，但连接管被拔掉了，随意地扔在一边。旁边还有一张林月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曾经笑靥如花。

    “程队，这里有发现！”烁烁在客厅喊道。

    程宸快步回到客厅。烁烁指着靠近阳台的一个角落。那里，一个医用轮椅翻倒在地，轮椅的坐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深蓝色的、带有复杂“绞花结”图案的毛线坐垫，与前两个案发现场的坐垫样式如出一辙！

    坐垫旁边，散落着几根彩色的毛线，还有一小截被剪断的医用约束带。

    “他果然来过！”程宸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且，他在这里完成了他的‘作品’的一部分——那个坐垫。”

    技术人员立刻开始对现场进行细致勘查。指纹、毛发、微量物证……

    “程队，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外面没有防盗网。二楼，如果配合绳索，很容易进出。”一名技术员报告道。

    “楼下有没有目击者？”

    “已经派人去问了，这栋楼老年人居多，这个时间点，年轻人大多上班去了。”

    程宸走到阳台边，向下望去。楼下是一片不大的绿化带，稀疏地种着几棵冬青。他注意到绿化带的泥土上，有几个不太清晰的脚印，和一个像是被重物拖拽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小区外的马路上。

    “周衍很可能就是从这里把林月带走的。”程宸沉声道。

    吴淞的声音再次从程宸的蓝牙耳机中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急切：“老大，通过对城南区域数千个私人监控和零星几个交通辅助摄像头的轨迹分析，并结合了面包车可能的最高时速和行驶习惯模型，初步锁定了面包车最后消失的方向——它极有可能进入了镜月湖公园东门附近的一片废弃厂区！”

    “镜月湖公园！”程宸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立刻调集所有警力，封锁镜月湖公园及周边区域！重点搜查废弃厂区和公园内的废弃儿童游乐园！通知特警队和警犬队支援！”

    “是！”

    程宸转身对烁烁和留下的技术人员说：“你们继续勘查现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个绞花结坐垫，立刻送回局里给沈曼！”

    “明白！”

    程宸不再停留，带着几名警员，风驰电掣般赶往镜月湖公园。车上，他再次联系了沈曼。

    “沈曼，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林月被周衍带走了，他很可能带着林月去了镜月湖公园或附近的废弃厂区。我正在带人过去。你那边关于‘绞花结’和‘L.X.Y.’有什么新发现？”

    沈曼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特有的冷静和穿透力：“程队，我查阅了一本关于江南织造的古籍，里面记载了‘绞花结’的一种古老巫祝用途，与‘锁魂’、‘补缺’、‘净化’有关，甚至提到了使用特定植物染料和草药使残疾者在‘宁静’中‘解脱’的极端习俗。这与周衍的作案手法和心理高度吻合。他还可能使用了含有微量乌头碱的染料或熏香。”

    “乌头碱？！”程宸心头一凛。这让案情的危险性再次升级。

    “是的。至于‘L.X.Y.’，我根据古籍中针对‘言语有碍’者的仪式描述，推测X可能代表与‘喑哑’或‘失语’相关的含义。我正在数据库中排查符合条件的年轻失语女性，姓氏L，名字中可能包含特定发音。”沈曼继续说道，“程队，周衍的‘收藏’是有序列的，他可能在寻找特定类型的‘残损’来完成他扭曲的‘完美’。如果林月是他的第三个目标，那么这个L.X.Y.，很可能是他的第四个，甚至是他最终的‘作品’。他可能已经开始物色，甚至已经接触了L.X.Y.。”

    程宸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周衍的疯狂和偏执远超他的想象。

    “如果他带着林月，行动必然会受到一些限制。镜月湖公园面积很大，废弃厂区地形复杂，搜寻难度不小。”程宸分析道，“他选择那里，除了隐蔽，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含义。你对那个公园有什么印象？”

    沈曼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和组织语言：“镜月湖公园……我记得很多年前去过一次。里面有一个人工湖，湖边绿化很好。废弃的儿童游乐园在公园的西北角，比较偏僻，据说是因为一次安全事故后就荒废了。游乐园里有旋转木马、滑梯、秋千……那些设施应该都已经锈迹斑斑了。如果周衍要进行某种仪式，那里确实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舞台。”

    “废弃的儿童游乐园……”程宸的脑海中浮现出预告中那句“一个秋千架正在月光下诡异地轻轻摇晃”，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程队，”沈曼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急促，“我刚在周衍的另一本医学笔记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是手写的几个字：‘镜湖蝉鸣，月下伶仃。完璧归原，丝语相迎。’这像是一首他自己写的短诗，或者说是某种计划的暗示！”

    “镜湖蝉鸣，月下伶仃…”程宸重复着这几个字，眉头紧锁。“蝉鸣…这和你推测的‘言语有碍’者有关联吗？”

    “很有可能！蝉鸣对应失语者渴望发声。‘月下伶仃’，可能指林月，也可能指L.X.Y.。‘完璧归原，丝语相迎’，‘丝语’，会不会就是指‘绞花结’？或者，是那个L.X.Y.的名字里带有‘语’字？”沈曼的语速很快，显然她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关联。

    “吴淞！立刻在你的数据库里，将L.X.Y.的筛选条件，加入名字中带有‘语’(Yu)或‘雨’(Yu)或‘羽’(Yu)等同音字，或者与‘蝉’(Chan)相关的字眼！”程宸立刻通过对讲机对另一路正在进行技术支援的吴淞下达指令。

    “收到，老大！正在进行二次筛选！”吴淞的声音传来。

    几分钟后，吴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老大！沈法医！筛选结果出来了！本市户籍，符合年轻女性、有严重语言障碍、姓氏首字母L、名字中带有‘语’字的，只有一个人！”

    “是谁？！”程宸和沈曼几乎同时问道，尽管沈曼是在电话的另一端。

    “刘湘语！女，20岁，先天性失语，父母双亡，目前居住在城南区‘晨曦残障托养之家’！这家托养之家，距离镜月湖公园只有不到三公里！”吴淞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刘湘语！L.X.Y.！

    程宸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周衍的目标链条终于清晰了！他不是在随机作案，他在按照一个精心策划的顺序，收集他所谓的“残损蝶翼”！林月只是其中一环，而刘湘语，很可能是他更重要的目标！

    “他会不会声东击西？故意暴露林月的行踪，实际上是想去‘晨曦残障托养之家’对刘湘语下手？”烁烁的声音从程宸身边的对讲机里传来，她显然也听到了吴淞的汇报。

    “有可能！”程宸立刻做出决断，“吴淞，你和烁烁，带一队人立刻赶往‘晨曦残障托养之家’，确保刘湘语的安全，控制住周衍可能出现的所有通道！我带人继续搜查镜月湖公园，林月还在他手上，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

    “是！”

    警车在公路上疾驰，目标直指镜月湖公园。

    公园东门入口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特警队员荷枪实弹，警犬在训犬员的带领下焦躁地低吠。

    程宸跳下车，一名负责现场指挥的派出所所长立刻迎了上来：“程队，我们已经对公园东门附近的废弃厂区进行了初步搜索，暂时没有发现嫌疑人和受害者的踪迹。厂区很大，里面有很多废弃的仓库和厂房，搜查难度比较大。”

    “重点是公园西北角的废弃儿童游乐园！”程宸指着地图，“周衍很可能把林月藏在那里，或者以那里为据点，进行他下一步的计划。”

    “明白！我们已经派了两组人往那个方向搜索了！”

    程宸不再多言，带着几名精干的特警队员，在一名熟悉公园地形的老民警的带领下，快步向公园深处奔去。

    公园内草木茂盛，但因为即将入冬，许多树木的叶子已经枯黄凋落，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阴冷潮湿，天空中乌云越积越厚，似乎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越往公园西北角走，人迹越是罕至。道路两旁的路灯也变得稀疏，有些甚至已经损坏。大约行进了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用生锈的铁栏杆围起来的区域，栏杆上挂着一块褪色的警示牌：“游乐园已废弃，禁止入内”。

    铁栏杆有一个缺口，显然是被人为破坏的。地面上有新的踩踏痕迹。

    “就是这里了。”老民警指着里面说道。

    程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特警队员散开，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废弃的儿童游乐园。

    眼前的景象一片破败。曾经色彩鲜艳的旋转木马，如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骨架和几匹歪倒的、油漆剥落的木马，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巨大的摩天轮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沉默的钢铁巨人，几个座舱孤零零地悬在半空，随风微微晃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滑梯上长满了青苔，秋千的铁链也已锈蚀。

    整个游乐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荒凉的气息，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分头搜索！注意安全！发现任何情况立刻报告！”程宸低声下令。

    特警队员们迅速散开，开始对游乐园内的每一个设施、每一片草丛进行地毯式搜索。警犬也兴奋地在前面引路，不时停下来嗅闻。

    程宸的目光扫过那些破败的游乐设施，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想起了沈曼在电话里提到的那句“一个秋千架正在月光下诡异地轻轻摇晃”。虽然现在是白天，也没有月光，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一排秋千架吸引。

    那排秋千架共有四个座位，其中三个空着，铁链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哗啦”声。而最边上的一个秋千座位上，似乎……有一个人影！

    程宸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打出手势，示意附近的特警队员向他靠拢，同时自己快步向那个秋探架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得更清楚了。

    秋千座位上，确实坐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病号服，身体被绳索和宽大的布条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固定在秋千的立柱和座位上，形成了一个类似“绞花结”的复杂缠绕。她的头无力地垂着，一动不动。

    是林月！

    程宸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拔出配枪，大喊一声：“不许动！警察！”同时飞快地冲了过去。

    然而，秋千上的林月没有任何反应。

    程宸冲到秋千旁，一把扶住林月的肩膀。入手冰凉。他探了探林月的颈动脉，又试了试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