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属丝
发布:2025-11-28 12:36 字数:3820 作者:妖妖很妖妖
“所以,你就杀了孟凡?”烁烁厉声问道。
“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陆凯的眼神有些游离,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思绪中,“林老师的‘思想者’,代表着孤独的真理和不屈的抗争!孟凡不配!他不配去触碰林老师的灵魂!”
“你所谓的‘教训’,就是把他做成石膏像?”程宸的语气冰冷如铁,“那个废弃工作室里的油泥雏形,是你做的吧?你是在演练,还是在向谁致敬?”
陆凯喘着粗气,眼神在疯狂和迷茫之间切换:“是……是我做的……我找到了林老师当年留下的笔记,就在那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我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的不甘!我想……我想延续他的精神……我想让世人知道,真正的思想者,是不会被黑暗吞噬的!”
“所以你就认为孟凡的研究是在‘消费’林岳涵?”程宸追问,“你和孟凡沟通过吗?你知道他研究的真实目的吗?”
“沟通?那些自以为是的人,需要沟通吗?”陆凯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病态的优越感,“我看到他偷偷摸摸地查阅林老师的资料,还去找张文远那个老滑头打听消息。我知道,他想挖出当年的事情,但他的目的绝不单纯!他想踩着林老师的肩膀往上爬!”
“那么,孟凡遇害当晚,你离开实验室的两个半小时,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程宸死死地盯着他。
陆凯的眼神再次变得闪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头偏向一边,选择了沉默。
“陆凯,我们再问你一次,孟凡的死,和你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程宸加重了语气,“你藏在工作室的那个油泥雏形,颈部的金属丝,是怎么回事?你在模仿谁?还是说,你在策划下一次的‘作品’?”
听到“金属丝”,陆凯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绝望:“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只是想保护林老师的东西……我不想任何人再去打扰他……”
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开始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林老师是无辜的”、“他们都是窃贼”、“思想者永存”之类的话。
程宸和烁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陆凯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处于一种极度偏执和不稳定的状态。他承认了制作油泥雏形,承认了对林岳涵的极端崇拜,也间接承认了对孟凡调查行为的敌视。但他对杀害孟凡的核心问题,却始终在回避和否认,或者说,他的认知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看来,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来打破他的幻想。”程宸低声对烁烁说。
与此同时,另一路负责调查物理系副主任冯建国的警员也传来了消息。
冯建国,五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典型的学者派头。面对警方的突然到访和关于十五年前林岳涵案以及近期孟凡案的询问,他表现得十分镇定,甚至有些不耐烦。
“林岳涵?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当年学校已经有了明确的调查结论,学术不端,证据确凿。他个人行为不检点,思想偏激,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与人无尤。”冯建国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我们了解到,孟凡生前也在调查林岳涵的案子,并且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发现。您对此知情吗?”带队的警员问道。
冯建国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镜:“孟凡?哦,张文远那个学生是吧?有点小聪明,但心思没用在正道上。整天琢磨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至于他调查林岳涵,我略有耳闻,也劝过他,不要浪费时间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历史就是历史,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翻案的。”
“当年指控林岳涵学术造假的关键证据,似乎是您提供的?”警员的语气平静,但问题却十分尖锐。
冯建国的脸色微微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我只是尽到了一个科研工作者应尽的责任,发现了问题,如实上报。难道维护学术的纯洁性也有错吗?”
“那么,您和林岳涵当年除了同事关系,是否有过其他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无稽之谈!”冯建国冷哼一声,“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的研究方向,太过激进,缺乏严谨的科学依据。我只是不认同他的学术观点而已。”
整个问话过程中,冯建国表现得滴水不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坚持原则、维护学术正义的形象。但警员敏锐地察觉到,每当提到林岳涵或孟凡与旧案相关的具体细节时,他的眼神都会有一瞬间的躲闪,手指也会不自觉地轻微敲击桌面。
“冯主任,最后一个问题。”警员看着他,“您认识一个叫苏哲的人吗?他是林岳涵当年的师弟。”
听到“苏哲”这个名字,冯建国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端茶杯的手也顿了顿,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淡淡地说道:“苏哲?有点印象,好像是林岳涵的跟班吧。林岳涵出事后,他就离开学校了,具体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尽管冯建国极力表现得平静,但经验丰富的警员还是从他细微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自然。这个冯建国,对当年的事情,似乎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坦荡。
市局技术科。
吴淞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他面前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口信息数据和一张张年代久远的照片。他在追踪苏哲的下落。
十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的样貌、身份信息发生巨大的变化。当年的学籍档案早已封存,电子化的信息也有限。吴淞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办法,从江城大学当年的校友录、毕业去向登记,以及公安系统的人口变动信息中,一点点地筛选排查。
“妈的,这苏哲是人间蒸发了还是改名换姓了?”吴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灌了一大口咖啡,“十五年前离开江城大学,之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户籍信息最后一次更新,是在十二年前,显示他迁往了邻省的一个小县城,之后就再无音讯。电话号码、社交账号,统统查不到。这年头,能把自己隐藏得这么干净的人,可不多见。”
突然,他眼睛一亮,鼠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
“等等,这个小县城……我记得林岳涵的老家,好像就在这个县城附近的一个镇上!”吴淞猛地一拍大腿,“难道苏哲离开江城大学后,去了林岳涵的老家?他是去凭吊,还是去寻找什么?”
这个发现,让原本陷入僵局的苏哲调查线,似乎又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虽然依然渺茫,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深入追查的方向。
“程队,沈法医,”吴淞立刻通过内部通讯系统汇报,“苏哲的最后已知去向,可能与林岳涵的老家有关!我正在进一步核实!”
法医中心,解剖台旁。
沈曼正对着从废弃工作室带回来的油泥雏形和那些笔记碎片进行更细致的分析。
她没有戴手套,指尖轻轻拂过油泥表面那些生涩的塑形痕迹。与孟凡案那尊石膏像的冰冷和“完美”相比,这个油泥雏形显得更加粗糙和……充满了情绪。一种压抑的、扭曲的、急于表达的情绪。
“这个雏形,虽然模仿了‘思想者’的姿态,但在细节处理上,有几处非常刻意的改动。”沈曼对身边的小李说道,“比如,手部关节的扭曲程度,比罗丹的原作和孟凡案的石膏像都要夸张,更像是一种痛苦的痉挛。还有面部,虽然五官模糊,但眉宇间的刻痕,显示出一种极度的愤怒和不甘。”
“这些情绪化的表达,是属于制作者陆凯的,还是他试图代入的林岳涵的?”小李问道。
“或许两者都有。”沈曼沉吟道,“陆凯对林岳涵的崇拜,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他可能将林岳涵的悲剧内化为自己的创伤,并将这种创伤投射到了这个‘作品’上。”
她的目光转向那些笔记碎片。经过技术处理,更多的字迹被还原出来。除了那些愤懑的短句和公式,还有一些关于“光”与“暗”、“禁锢”与“自由”的哲学性思考,以及对某个具体物理实验模型的构想,但关键部分却被人为撕毁,无法窥其全貌。
“这些笔记,的确是林岳涵的笔迹无疑。”沈曼肯定地说道,“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这些笔记,太……‘完整’了。”沈曼皱起了眉头,“虽然是碎片,但拼接起来看,逻辑是连贯的,情绪也是一致的。更像是……有人刻意筛选、整理过的,专门留下了这些能够体现林岳涵‘悲剧英雄’形象的部分。而那些可能涉及到他研究核心、或者能真正证明他清白与否的关键数据和推论,却不见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林岳涵的笔记,引导某种叙事?”小李有些明白了。
“有这个可能。”沈曼的目光深邃,“陆凯说他是在废弃工作室的角落里找到这些笔记的。但这些笔记,会不会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等着被他或者其他‘有心人’发现的?”
这个想法,让案件的复杂性又提升了一个层面。如果林岳涵的悲剧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操纵和利用,那么孟凡的死,就不仅仅是一个狂热崇拜者的失控行为那么简单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张文远悔恨交加的脸,冯建国故作镇定的表情,以及那个神秘失踪的苏哲。这些人,与十五年前的旧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李,立刻将这些笔记碎片和林岳涵当年的所有研究手稿、公开发表的论文,进行一次全面的笔迹、用纸、墨水成分的交叉比对。我要确定,这些笔记,究竟是不是全部出自林岳涵本人之手,又是在什么时期写下的。”沈曼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看似属于过去的笔记,可能隐藏着解开现在谜团的关键钥匙。而那个被精心塑造的“思考者”石膏像,以及这个充满模仿痕迹的油泥雏形,它们之间,似乎还隔着一层更深的、不为人知的关联。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浓重。而真相,往往就隐藏在这片浓重的黑暗之后,等待着被一双不戴手套、无惧冰冷的手,层层揭开。
夜,已经很深了。江城市公安局法医中心的技术科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试剂和仪器运行时特有的微弱嗡鸣。沈曼站在一台高精度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旁,显示屏上跳动着复杂的光谱图和数据流。她没有戴手套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金属台面,眼神专注而锐利。
小李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分析报告,快步走到沈曼身边,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难以置信:“沈姐,您……您简直是神了!结果出来了,和您推测的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