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手上有一样东西，可能是凶手想要的，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重要…你会怎么做？”

    陈松没有立即回答。

    一直到进了局里，电梯上升的嗡嗡声中，他才开口。

    “我会先确认那东西是否与案件有关，然后评估持有者是否处于危险中。”

    电梯门打开，陈松大步走向办公室，赵小花小跑着跟上。

    “如果我交出来，能申请证人保护吗？”

    陈松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她：“那要看这东西的价值。”

    赵小花咬住下唇。硬盘在她胸前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她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制服的女警匆匆走来。

    “陈队，技术科破解了张明远的加密文件。”女警递过一个平板，“是财务数据，显示他公司近半年向’清泉实业’转移了超过两千万资金，但账面上这些项目根本不存在。”

    陈松快速浏览文件，眉头越皱越紧：“洗钱？”

    “不止。”女警压低声音，“清泉的注册法人叫王海，是十年前一桩商业间谍案的从犯，后来…”她瞥了赵小花一眼，“后来为张明远的公司工作过。”

    赵小花心跳加速——这些碎片开始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图景。张明远发现公司内部有人通过清泉洗钱，调查过程中拿到了证据，却被灭口。证据阴差阳错落到那个大学生手里，现在又…

    “赵小花。”陈松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刚才要说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赵小花张了张嘴，却听见走廊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浑身是血的警员跌跌撞撞冲进来：

    “陈队！死者的室友…跳楼了！”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那名警员粗重的喘息声和滴落在地板上的血点晕开的声音。

    “你说什么？！”陈松的声音陡然拔高，平日里冰封的冷静被瞬间击碎，他一个箭步冲到那名警员面前，双手抓住对方沾满血污的肩膀，“哪个死者的室友？是那个叫小雨的女生？！”

    “是…是她…”警员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我们刚找到她租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进去…她就…就从阳台跳下来了…”警员的目光带着未消的恐惧和混乱，“她身上…好像有搏斗的痕迹…”

    赵小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又死了一个！那个在清泉实业实习过，可能拿着关键U盘，刚刚辞职回来的女生，就这么死了？而且是在警方即将找到她的时候？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现场在哪？”陈松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但眼神里的风暴却更加骇人。他松开那名警员，转向江城，语速极快：“江城！立刻通知技术科、法医赶往现场！调取该小区及周边所有监控！联系物业！”

    “是！”江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对讲机开始传达指令。

    “陈队，我也去！”林小小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刚才还带着橘子香气的手此刻紧握成拳，脸上写满了专业法医面对新案情的专注与急切。

    陈松的目光扫过赵小花。她的脸色比刚才那名警员还要难看，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但又似乎掺杂着一种…决绝？他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对话，她似乎正要告诉他什么重要的事。

    “你留在这里。”陈松对赵小花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赵小花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我要去！那个女生…小雨，她可能知道硬盘的事！她甚至可能…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死的！现场一定有线索！”她死死盯着陈松，“你刚才不是问我，如果手上有凶手想要的东西，你会怎么做吗？现在情况更紧急了！再死一个人，下一个可能就是我！”

    陈松看着她，赵小花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狡黠和闪躲，而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挣扎和孤注一掷。他沉默了几秒钟，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带上她。”最终，陈松对江城说，然后率先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通知文文，让他立刻到小雨住处的小区门口待命，可能有需要他处理的电子设备。”他没有忘记赵小花那个看似不靠谱但技术不错的助手。

    警笛再次划破寂静的夜空，这一次的目标是城南一个相对老旧的出租公寓。车厢里气氛压抑，林小小试图安慰赵小花，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但赵小花只是机械地接过来，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张明远被杀，那个委托她找U盘的女大学生中毒身亡，现在，那个可能持有U盘或者知道内情的室友小雨也“跳楼”了。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硬盘，指向那个叫“清泉实业”的空壳公司，指向那个左眉有蜈蚣疤的凶手。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蛾，越挣扎，缠绕得越紧，而那只巨大的毒蜘蛛，正一步步逼近。

    那个疤脸男，他似乎总能抢在警察前面一步。他是怎么知道小雨住处的？警方也是刚刚才通过排查找到线索，他怎么可能这么快？难道…警队里真的有内鬼？这个念头让赵小花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开车的江城，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副驾上沉默的陈松。不，陈松应该不是，他的正气和对案件的执着是装不出来的。但其他人呢？

    “别胡思乱想。”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陈松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而稳定，“集中精神，想想小雨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

    赵小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她回想昨天和那个女大学生的对话，以及关于小雨的信息。“那个女生说，小雨从清泉辞职回来后，就变得很奇怪，神神秘秘的，好像很害怕什么。她还说，小雨最近经常半夜偷偷打电话，像是在跟谁争吵…”

    “争吵？”陈松追问，“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知道，她听不清。”赵小花摇头，“对了，我还注意到她宿舍床头贴着一串数字，714358，她室友说是她的手机密码。”

    陈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赵小花看到他在用手机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很快，警车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式居民区，楼宇密集，光线昏暗。警戒线已经拉起，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将现场区域照得诡异而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的气息。

    小雨是从五楼的阳台坠落的，落点在楼下一片小小的绿化带里，泥土被砸出了一个浅坑，周围溅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工作，收集着各种痕迹物证。

    林小小立刻戴上手套和口罩，小跑着加入了勘查队伍。江城则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并向先期抵达的派出所民警了解情况。

    陈松没有立刻靠近尸体，而是站在警戒线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五楼那个洞开的阳台窗户，以及整栋楼的环境。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赵小花身上。

    “你上去看看。”陈松的声音很平静，“用你的方式。也许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赵小花愣了一下，没想到陈松会这么说。她以为自己只是被带来“旁听”的。她看着陈松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不耐烦，而是一种…审慎的考量？或许，接二连三的死亡，让她这个“意外”卷入者，在他眼中有了不同的分量。

    “好。”赵小花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跟着一名负责引导的技术警察，走进了单元楼。

    楼道里阴暗潮湿，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小广告和涂鸦。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散发着陈腐的气味。来到五楼，小雨租住的房门敞开着，门口有两名警察守卫。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陈设简单但还算整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外卖，电视还开着，屏幕上是无声的综艺节目。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日常，除了阳台。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大开着，一阵夜风灌进来，吹动了窗帘。阳台上很空旷，只有几个空置的花盆和一根晾衣绳。栏杆不高，成年人很容易就能翻越。技术人员正在栏杆和地面仔细提取着指纹和痕迹。

    赵小花没有立刻凑过去，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她的“侦探直觉”告诉她，这个房间有些不对劲。太“正常”了，正常得像是一个刻意布置好的舞台。

    她走到卧室门口。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床上的被子被掀翻在地，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的衣服被胡乱地翻动过，抽屉也都被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这和她那个被撬的“事务所”何其相似！

    “这里明显被人翻过！”赵小花立刻回头对门口的警察说。

    “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警察回答，“初步判断，嫌疑人可能在寻找什么东西。”

    寻找什么？还能是什么？硬盘！或者说，是那个U盘！赵小花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凶手已经捷足先登了。

    她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她的目光扫过书桌，上面堆放着一些专业书籍和笔记，和大学宿舍里看到的那本《环境工程导论》类似，但并没有特别显眼的东西。她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是一些文具和杂物。

    等等！赵小花蹲下身，在抽屉最里面，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没有首饰，只有一张对折的纸条。

    她小心地展开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东西在老地方，密码是他的生日。」

    老地方？他的生日？他是谁？张明远？还是那个神秘的法人王海？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赵小花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但这条线索却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难以捉摸。

    她把纸条交给旁边的技术警察，让他放入证物袋。然后，她继续在房间里搜索。目光落在床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借着手机的光线往里看。

    床底下积满了灰尘，塞着几个行李箱和收纳盒。其中一个半开的纸箱里，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毛绒玩具的角——正是她藏备用U盘的那种玩具熊！

    赵小花的心跳骤然加速。难道小雨也用了同样的方法？她伸手想去拿那个纸箱，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别动。”陈松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技术科来处理。”

    赵小花这才发现陈松不知何时已经上来了。他示意技术人员过来，小心地将那个纸箱从床底拖了出来。技术人员戴着手套，从里面取出了那个玩具熊。熊的背后果然有一条被仔细缝合过的开口。拆开线，里面掉出来的不是U盘，而是一把小巧的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卡通吊坠。

    “这是…”赵小花看着那把钥匙，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房门钥匙。”陈松拿起证物袋里的钥匙仔细看了看，“更像是某种保险箱或者储物柜的钥匙。”他转向赵小花，“‘老地方’，你觉得会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