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警官，打扰你们了。”张副院长脸上带着歉意和急切，“我们一方面是把林晓然同学的一些档案材料送过来，另一方面也是想了解一下，案子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家长那边我们压力也很大。”

    墨宸宗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老李则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张副院长，陈老师，感谢你们的配合。”墨宸宗的语气平静无波，“目前案件还在初步侦查阶段，很多情况都需要核实。关于林晓然同学的死因，法医正在进行详细的检验，有结论后我们会及时通报。我们今天也想向两位再了解一些情况。”

    他接过陈老师递过来的一叠文件，里面是林晓然的学籍档案、成绩单、奖惩记录以及一份心理评估报告。他快速翻阅了一下，林晓然的成绩确实名列前茅，多次获得奖学金，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他性格偏内向，但情绪稳定，没有明显的心理问题。

    “陈老师，您是林晓然的辅导员，对他应该比较了解。”墨宸宗放下文件，目光转向陈老师，“他平时的社交圈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或者关系比较紧张的同学？”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神情哀伤：“林晓然这个孩子，平时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上。要说特别亲近的朋友，好像也没有那么固定的一两个，跟班里大部分同学关系都还过得去，属于那种不太起眼，但也不会让人讨厌的类型。至于关系紧张据我了解，至少在表面上，他没有和谁发生过明显的冲突。不过”

    陈老师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墨宸宗追问，他不喜欢这种欲言又止。

    “不过，为了保研名额的事情，最近系里几个尖子生之间，气氛确实有点微妙。”陈老师斟酌着词句，“林晓然、李思琪、孙浩，这三个是我们系这一届最有希望保研本校研究生的。名额有限，竞争自然激烈。前段时间，我还分别找他们谈过话，让他们平常心对待，不要因此影响了正常的学习和同学关系。”

    “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具体如何？有没有因为竞争而产生过摩擦？”墨宸宗的目光锐利起来。

    陈老师叹了口气：“明面上的摩擦倒是没有。李思琪性格比较外向，有些好胜，但人缘还不错。孙浩则比较沉稳，心思也深一些。林晓然相对来说，是最不擅长表达和争取的一个。我听说，李思琪和孙浩私下里为了争取导师推荐和科研项目，都有过一些活动。林晓然在这方面就比较吃亏，他更多的是依赖自己的成绩。”

    张副院长在一旁补充道：“墨警官，医学院的保研竞争确实一直很激烈。孩子们都很优秀，都想更进一步。但我们学校一向强调公平公正公开，也严禁不正当竞争。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保研有关，我们学校也绝不姑息！”他的语气带着愤慨和一丝担忧。

    墨宸宗不置可否，他更相信证据。“除了保研，林晓然近期有没有遇到其他让他困扰的事情？比如情感方面，或者经济方面？”

    陈老师摇了摇头：“情感方面，没听说他谈恋爱。他家庭条件一般，平时生活也很简朴，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经济问题。他主要的压力，应该还是来自学业和前途。”

    墨宸宗沉思片刻，又问道：“张副院长，关于0307解剖实验室，昨晚除了林晓然，还有没有其他学生或老师有进入的记录或者可能？学校对学生私自进入解剖室的行为，是如何管理的？”

    张副院长面露难色：“墨警官，正如我之前所说，按规定，学生是不能私自进入的。但总有些学生为了多练习，会想方设法。昨晚的具体情况，实验中心还在排查是否有其他异常。至于管理，我们主要是加强巡查，一旦发现会进行批评教育。但这栋解剖楼比较大，实验室也多，保安夜间巡逻有时也难免有疏漏。”

    “那栋解剖楼，尤其是三楼0307实验室附近，除了那个被破坏的探头，还有没有其他角度的监控可以覆盖到？”墨宸宗问。

    “这个三楼走廊主要就是那个探头负责0307到0310这几个实验室门口的区域。楼梯口和电梯厅有监控，但距离0307比较远，而且角度也未必能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会把所有相关的监控录像都提供给警方。”张副院长答道。

    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墨宸宗对林晓然的在校情况和医学院的管理有了一些更深入的了解。虽然张副院长和陈老师都表现得很配合，但他们提供的信息大多是宏观层面上的，对于案件的直接突破，帮助有限。

    送走两人后，墨宸宗立刻召集王刚和负责外围调查的警员小李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小李，林晓然的社会关系网，尤其是那两个保研竞争对手李思琪和孙浩，调查得怎么样了？”墨宸宗问道。

    年轻警员小李翻开笔记本：“墨队，我们已经对李思琪和孙浩的家庭背景、在校表现、以及与林晓然的日常交往做了一个初步排查。李思琪，女，22岁，A市本地人，父亲是某医药公司的部门经理，母亲是中学教师，家境相对优渥。她性格开朗，社交能力强，学习成绩也很好，是班级干部。据同学反映，她对保研名额志在必得，为此也付出了很多努力，经常主动找老师交流，参与科研项目。和林晓然之间，表面上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但私下里竞争的意味很浓。”

    “孙浩，男，23岁，来自邻省农村，家庭条件比较困难，靠助学金和勤工俭学完成学业。他性格内向，但非常刻苦，成绩和林晓然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专业课上更为突出。他也非常渴望保研，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同学反映，孙浩平时话不多，但心思比较重，不太容易看透。他和林晓然之间，似乎交流更少，更像是一种沉默的较量。”

    墨宸宗静静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李思琪和孙浩，两人都有强烈的动机，但动机不等于罪行。

    “案发当晚，他们的行踪呢？”墨宸宗追问。

    “我们的人正在分别对他们进行问询，核实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初步了解，李思琪声称当晚七点到九点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讨论课题。孙浩则说他整晚都在图书馆自习，直到图书馆闭馆才离开。这些都需要进一步核实。”小李回答。

    墨宸宗的目光再次投向白板，监控被切断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到七点之间，而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七点到八点。如果凶手是在这个时间段内作案，那么李思琪和孙浩的行踪就非常关键。

    “王刚，你那边派去和李思琪、孙浩谈话的同事，有消息反馈回来吗？”

    王刚看了一眼手机：“小张刚发来信息，他正在和李思琪谈。李思琪表现得比较镇定，对于林晓然的死表示了惊讶和惋惜。她承认与林晓然存在保研竞争，但否认有过任何不正当行为。关于案发当晚的行踪，她说七点到九点确实和三名同学在校外的‘研磨时光’咖啡馆，她们一起准备一个小组作业的PPT。她提供了另外三名同学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让小张立刻去核实那三名同学的说法，以及咖啡馆是否有监控可以佐证。”墨宸宗果断道。

    “是。”

    “小刘那边呢？孙浩的情况如何？”

    “小刘也刚联系过，孙浩那边稍微有点麻烦。孙浩坚称自己当晚七点到九点半都在学校图书馆三楼的医学阅览室自习。但医学阅览室那个区域的监控探头，前几天因为设备故障，正在维修，所以那晚是没有监控画面的。图书馆的进出记录显示孙浩确实在下午五点多进馆，晚上九点四十左右离馆。但他在阅览室的具体行踪，目前只有他自己的一面之词，暂时没有直接的人证。”王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没有监控，没有人证，孙浩的不在场证明就显得有些薄弱。

    墨宸宗的眼神微微一凝：“孙浩在阅览室一般会坐在哪个位置？有没有固定的习惯？尝试寻找一下当晚同在那个阅览室自习的其他学生，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

    “小刘正在努力寻找目击者。孙浩说他一般喜欢坐在靠窗的僻静角落，那里人比较少。”

    就在这时，墨宸宗的手机响了，是凌祖儿打来的。他立刻接通。

    “墨队，我这里有一些初步的发现。”凌祖儿清冷而专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即使隔着电话，墨宸宗也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凝重。

    “请说。”

    “首先，关于现场发现的那些陈旧血迹。”凌祖儿的声音顿了顿，“DNA比对结果出来了，那些血迹并非来自死者林晓然，也不是人类的血液。”

    “不是人类的？”墨宸宗有些意外。

    “是的，初步鉴定，更倾向于是动物血液，具体是哪种动物，还需要进一步的物种鉴定。但可以肯定，与本案死者无关。可能只是实验室以前遗留下来的痕迹。”凌祖儿解释道。

    这个发现让墨宸宗略感失望，他还以为那会是一个突破口。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凌祖儿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毒理化验有了一些初步指向。在死者林晓然的血液、尿液以及肺组织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名为‘琥珀胆碱’的成分，虽然含量不高，但确实存在。”

    “琥珀胆碱？”墨宸宗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这不是常见的毒物。

    “是的，琥珀胆碱，化学名是氯化琥珀胆碱，是一种肌肉松弛剂，临床上常用作全身麻醉时的辅助用药，或者用于气管插管、内窥镜检查等需要肌肉松弛的情况。它作用迅速，但持续时间较短，在体内也很快会被降解。”凌祖儿解释道，“小剂量的琥珀胆碱可以引起肌肉震颤，大剂量则会导致骨骼肌包括呼吸肌的完全松弛，从而引起呼吸麻痹、窒息死亡。”

    墨宸宗心中一动：“呼吸麻痹，窒息死亡这与林晓然体表没有明显外伤，但有轻微紫绀，以及肺水肿的尸检现象是吻合的。而且，肌肉松弛剂，如果剂量控制得当，是不是很难在尸体表面留下痕迹？”

    “是的。而且，琥珀胆碱引起的肌松作用，初期可能会有短暂的肌肉束颤，这或许可以解释死者双手紧握、指甲掐入掌心的挣扎迹象。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被注射或通过其他途径快速摄入，那种逐渐无法呼吸、身体失控的感觉，足以造成极度的恐惧。”凌祖儿的声音冷静，却让听的人感到一阵寒意。

    林晓然圆睁的双眼，凝固的惊恐表情，仿佛又出现在墨宸宗眼前。

    “这种药物，容易获取吗？”墨宸宗追问。

    “琥珀胆碱属于处方药，管制比较严格。一般只有医院的麻醉科、手术室或者某些特殊的实验室才会有。医学院的实验室，按理说不应该常规储备这种药物，除非是用于某些特定的动物实验或者教学演示，但即便如此，管理也应该非常严格。”凌祖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