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松涛撞进山洞时，叶峥正盘坐在干草堆上，眉头微蹙。

    风声如兽吼般在耳边轰鸣，带着寒意的湿气扑在脸上，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闭着眼，眼皮下眼珠快速转动——这是进入“鹰神梦境”的征兆。

    三天前他在梦境中接住黑鹰第十三次扑击后，鹰神便说过：“炼体小成，可引气入体。”这三日他心无旁骛，连猎获的山鸡都烤得焦糊，全副心神都扑在这场修炼上。

    荒原的风比现实更烈，刮得他粗布短衫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脚下的沙粒随风打在腿上，隐隐作痛。

    叶峥望着远处那道金色光河，喉结动了动。

    河水翻涌的声音像是千万只野兽咆哮，震得耳膜发麻。

    这是他第三次站在河边，前两次刚触及河面就被震得倒退，金河翻涌的气浪像千万把细针往骨头缝里钻。

    那种刺骨的疼痛至今还残留在记忆中。

    “疼又怎样？”他咬着牙踏进去，河水刚漫过脚踝，刺痛便从脚底窜上脊椎。

    可这次他没退——梦境里的痛不会留疤，现实里的伤却刻进了骨。

    林浩天用玄铁剑挑断他砍柴刀时的冷笑，杂役营监工把他的破碗踢进泥坑时的啐骂，老樵夫咽气前攥着他手说“要活成山鹰”的体温……这些画面在眼前炸开，疼意反而成了助燃剂。

    “给我进！”他低吼一声，整个人扎进光河。

    金色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叶峥感觉有无数细小的金芒钻进毛孔，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的骨骼发出“咔咔”轻响，像老木门被人缓缓推开——这是《鹰神诀》第一重“鹰骨篇”在重塑肉身。

    当最后一缕金芒没入脊椎时，荒原尽头突然传来清越的鹰鸣，他仰头望去，云层里竟透出一道金色光柱，柱底悬浮着一柄古朴长剑虚影，剑身缠着半透明的鹰羽纹路。

    “这是……”他伸手触碰剑影，指尖刚贴上剑身，灵魂便像被重锤击中，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巨鹰在雷云中穿梭，爪间握着这柄剑劈开星辰；白发老者在断崖上舞剑，每招每式都带着鹰的凌厉；最后是一对夫妇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将半枚刻着“叶”字的玉牌塞进婴儿颈间——

    “爹娘！”叶峥惊呼出声，猛地睁开眼。

    现实中的月光正从洞顶裂缝漏下，照在他摊开的掌心。

    那里躺着一柄半透明的短剑，剑身上的鹰羽纹路泛着幽蓝光泽，剑尖微微震颤，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他轻轻握住剑柄，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窜遍全身，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鹰魂剑”三个字——这是鹰神梦境赐予的伴生神器，可随他实力进化。

    “试试你有多锋利。”他摸黑扯下一片松叶，用剑尖轻轻划过。

    松叶无声裂成两半，切口光滑得能照见他发亮的眼睛。

    天刚蒙蒙亮，叶峥就背着竹篓出了山洞。

    但今天竹篓里没放柴刀，而是裹着鹰魂剑的破布。

    他沿着熟悉的山路往山林深处走，脚步比往日轻快三倍——方才用石头砸自己小腿时，他听见了骨头与石块相撞的脆响，却半点痛感都没有，“鹰骨篇”果然让肉身强过后天五重。

    转过第七道山梁时，风里突然飘来腥气，刺鼻难闻，让人胃部一阵抽搐。

    叶峥瞳孔微缩，顺着气味摸过去，只见一片空地上，一头黑风狼王正用爪子拨弄着野兔的残骸，血腥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畜生足有半人高，皮毛泛着油亮的黑，额间一道白毛呈王字，正是后天七重的妖兽。

    “来得正好。”叶峥松开裹剑的破布，鹰魂剑嗡鸣出鞘，剑刃在晨曦下泛起一丝冷光。

    黑风狼王似乎察觉危险，猛地抬头，獠牙上还挂着血珠。

    它前爪按地，喉咙里发出低吼，后腿肌肉紧绷——这是要扑击的前兆。

    叶峥却不退反进，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像被巨鹰叼起的石子般掠起。

    他在半空拧身，鹰魂剑划出一道蓝光，正劈在狼王脖颈处。

    “嗤——”

    没有想象中的阻力，剑刃像切豆腐般划开皮毛、肌肉、骨骼。

    黑风狼王的动作戛然而止，它瞪圆的眼睛里还映着叶峥的身影，直到头颅“咚”地落地，血柱才从腔子里喷出来。

    叶峥落在狼王尸体旁，用剑尖挑起那颗狼头。

    狼颈的切口整齐如镜，连一丝肉丝都没挂。

    他望着剑身上缓缓褪去的血珠，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这把剑，够利。

    日头升到头顶时，叶峥换上从山民那里换的粗布短打，混进了青龙宗外围的集市。

    他压低斗笠，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茶棚里的闲谈。

    “听说林少最近又得了长老的青眼？”

    “那是自然，上月他一人挑了三个外门挑战，用的还是青龙宗镇宗剑法‘青鸾九式’！”

    “嘘——那剑法只有内门核心弟子能学。林浩天现在可是内定的大比种子，半年后要是拿了第一，说不定能直接进长老阁！”

    叶峥的手指在桌下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摸出几文钱拍在桌上，转身时斗笠檐下的阴影里，眼底寒光一闪——半年？

    够了。

    回到山洞已是深夜。

    叶峥坐在洞口的青石上，鹰魂剑横在膝头。

    他仰头望着星空，老樵夫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小峥啊，你娘当年把你塞进我怀里时，这玉牌还温着……你不是普通人。”他摸出颈间的半枚玉牌，月光下“叶”字的刻痕泛着淡金，和鹰魂剑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老丈，你看。”他举起剑，“我有剑了，有能劈开一切的剑了。”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鹰鸣，像是从深山之中传来，回荡在夜空中。

    叶峥抬头，正看见月光里一道蓝影掠过山尖，尾羽扫过的地方，星子似乎都亮了些许。

    他握紧剑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声音轻得像怕惊走了什么：“林浩天，半年后的大比……我会用你的血，祭这把剑。”

    洞外老松树上，幽蓝的鹰影停了停，又振翅飞向更深的山林。

    叶峥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梦境里那道金色光柱——那里，似乎还有更强大的传承在等他。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鹰魂剑，剑身突然泛起微光，像在应和他的心意。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金纹，在月光下流动如活物。

    半年后的宗门大比，会有个叫“鹰十三”的人。

    到那时，所有真相，所有恩怨，都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