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血色鸢尾花
发布:2025-12-03 16:20 字数:3050 作者:秋风飒
清晨,冬季的阳光还没爬过屋檐,老城区的公寓巷道里却已人声鼎沸,警灯闪烁,黄色警戒线从楼门口一直拉到巷尾。在嘈杂而紧张的气氛中,苏清鸢一身警服,挺拔冷峻,带领精干小队敏捷而果断地穿行其间。陆沉跟随在队伍最后,脚踝的电子镣铐像一道阴影,把他的活动半径牢牢限定在十米之内。
“案发现场在三楼,对,一梯两户,左侧302。”前方法医简单交待情况,低头避让着苏清鸢递过的目光。
她回头看陆沉:“你只能在警戒带和现场之间活动,未经许可不得触碰任何物品,有什么发现,口述即可。”
陆沉神情平静,轻轻点头。他能感受到镣铐下的电流正自动调整密度,把他的每一步都上传到刑侦队实时监控后台。脚边的雪泥还有昨天夜里的痕迹,深浅错杂,不少邻居已不掩嫌恶地投来目光,对警员们窃窃议论。
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血腥气的味道,空气沉闷,呼吸都带着隐晦的不适。苏清鸢率先上楼,刑侦队员们分散在走廊、楼梯口和现场四周搜索调查。陆沉则隔着“无形的绳索”仰头注视案发门口,每一步都不肯前越分毫。
案发房门敞开,门口留下隐约干涸的血迹。303室的门开了条缝,里面住户躲在阴影中小心观察外面动静,带着对生活突变后的难以名状的恐惧。
现场勘察员正聚精会神地拍照、采样。苏清鸢小心跨过门槛,脚步极轻。陆沉停在门外,他的视线与现场内的光影交叠:昏黄的日光,血溅的地板,墙面齐整无损,仿佛整个房间凝固在了午夜噩梦的瞬间。
死者男性,三十五岁左右,倒卧在客厅地板血泊中。颈部被利器一刀切断,伤口整齐、利落,见血极深且无挣扎痕迹,胸口的衣物被掀开,以鲜血为墨画出一朵诡异的鸢尾花。房间没有明显打斗痕迹,桌椅、摆件皆在,甚至连地毯都未移位。窗户关紧无撬动,门锁安好无破坏,指纹、鞋印等典型入室痕迹全无。
这样的现场,对于任何一个刑侦警员都是一次心理和专业的双重冲击。
“第三起了,模式完全雷同!”苏清鸢翻查着案卷,眉头紧锁。旁边法证员小声道:“和前两个案子一模一样,都是凌晨三点到五点,被害人没有挣扎,门窗完好,血鸢尾花图案逐案精细度提升——如果不是同一人犯案,那就是模仿犯,但凶手反侦查能力极强。”
“这血型和死因呢?”苏清鸢问。
“初检,死者失血过多致死。血液基本用纸巾蘸取再作画,现场无第二人血迹。”法医汇报时,不时偷瞄站在门外的陆沉——没人能不在意这位特殊顾问的反应。
陆沉静静观察整间屋子。他捕捉着警员们取证时的谈话,思绪如蛛网般向各个细节延展。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是后续进行过清洗,但未覆盖血色的铁锈味——说明尸体被发现之前已过了数小时。地毯边缘有一缕纤细压痕,应该是死者倒地时挣扎的一点点痕迹,但太过微妙,正常查勘几乎不会留意。
十米外,他只能侧身跟随记录员拍摄的照片,从各个角度观察现场:门上插销无痕,说明死者是自愿开门;现场无遗落刀具,但茶几下有一块脏污毛巾——这是前两案都没出现的新异常。
“苏队。”陆沉低声开口,目光穿透人群,“死者的手机、钱包和日常随身物在哪,尸体现状和生活轨迹是否有短暂错乱?”
苏清鸢示意刑侦一组补查,警员动作很快搜索——遗憾的是,被害人手机,钱包都整齐放在床头;起居用品无异,作案现场几乎在‘生活暂停’的一瞬完成。
“死者身份已经摸排。”助理警员递上材料,“王志力,三十五岁,未婚独居,医院麻醉科医生,三个月前刚转正,无不良前科,最近多次卷入医疗纠纷,网络有人投诉‘冷漠’‘推脱责任’……”
苏清鸢眉头一紧,回头看陆沉。此刻的氛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沉身上,等待这位“污点顾问”首度对连环惨案发表见解。压力化成无形的风,围绕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陆沉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凝望那朵用死者血绘成的鸢尾花。血线流畅,花瓣层次极分明,技法娴熟。他想到了什么,深呼吸,把内心的推理重新过了一遍。
“作案人对人体结构和血液流量极为了解,下刀精确,不伤及主要肌群,只割到皮下大血管,几分钟内必死。没有挣扎,说明死者或在昏迷中遇害,先被麻醉或有熟人接近,诱骗成功。”陆沉的声音很稳,哪怕身处所有疑视刺点之下,也稳若磐石。
“血鸢尾花,每案必现,技法逐次提升。这不仅是标记,更是‘签名’——极度偏执、追求仪式感,且有强烈的内在秩序。”
有警员不服小声嘀咕:“签名?你以为小说看多了?”
苏清鸢打断他们:“继续。”
陆沉淡然道:“前两案死者同样有医疗背景,凶手对他们的生活动向极为了解。作案时间几乎均为凌晨,现场无监控死角。门窗未损,说明凶手被动配合开门——极可能冒充熟人、同行,或掌握被害人信任资源。”
苏清鸢点头,补充道:“也就是说,凶手和死者要么现实同事、要么属于同一社交网络,对人性格迹象把控强。”
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慢慢变成追问与困惑,不再刚才那般尖锐。
“有一点,”陆沉补充道,“从鸢尾花描画的工整度、更换方式的细节、毛巾的遗留可以推断,凶手对细节极为痴迷——这种态度,在连环作案者中很少见,属于计划型偏执人格。”
他停顿半秒,又补充一句:“不排除有一定医学或艺术修养。”
苏清鸢沉默片刻,已将所有推理一一点头记下。
“先做现场排查。从死者三月起的社会关系、医院联系人、特殊背景入手。重点核查两点——一,同事、病患、亲友间是否有近期争端;二,案发前是否有与外人约见记录。”她快刀斩乱麻地下令,显然对于陆沉的分析暂时认可。
警员们迅速行动,有人沿楼梯回溯分析进出轨迹,有人调取大楼出入监控。
这时,一名法医低声招手:“苏队,这里有点异常。”
众人赶到阳台,死者花瓶中的鸢尾花被人为拔掉一根,插口处血迹未干,与现场血鸢尾花描画方式极为相似。外阳台无攀爬痕迹,但左下侧有残留小块泥点,像是有人下雨后踩上去,泥色不同于楼下巷道和一般土壤。初步判断,可能带来者极有计划。
“取样吧。”苏清鸢神情冷厉,吩咐法医采集泥点,安排技术科分析来源。
警队队员取证时,有意无意都盯着陆沉。而他只是安静地在电子镣铐限制区域外,目光冷静如霜。没人注意,在分析每一个证据与细节时,陆沉的每个动作都极为克制,他在极有限的空间中将自己的观察力发挥到极致——每一次呼吸、每一句指令,他都在内心推演案发过程。
从房间布局到地毯的细微移位,再到唯一缺失的一朵鸢尾花,还有那抹血色印记——所有的细节、疑点、线索,拼贴成三件案子的画卷。陆沉眼底迅速闪过过往从警破案积攒的经验与推断,再慢慢归于寂静。
突然,脚踝镣铐亮起一道微光,警告音极短促地响了一声。
苏清鸢立刻警觉:“你离得不能再近。”
陆沉点点头,后退半步。他知晓,这道隐形的十米界限,是警队给他的底线,也是自己洗脱污名之前唯一的缓冲区。哪怕推理得再精准,没有越界的分寸,就不会再给人以口实。
“所有物证、照片、分析原始记录回队连夜复盘。三起案件的全体社会关系、行动轨迹、医疗纠纷背景,全部在四小时内给我梳理清楚。”苏清鸢一锤定音,语气中多了几分铁血。她看向陆沉的目光,少了几分排斥,多了些许犹豫,像在思量是否让他介入更多实地分析。
众人开始收队,警戒带还未撤下,远远近近的邻居惶恐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大群警察。陆沉最后回首扫视全屋:血色鸢尾花的妖异、死者的安详、现场的静谧,都在雪泥脚印和午光投影中如同一场恐怖剧终场。
走出现场,警队的流言风语宛如黑潮一样重新袭来。
“还真是他啊,侧写师归来,看能不能把凶手挖出来。”
“我看着就心虚,这种顾问,也就苏队敢带。”
陆沉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镣铐微凉,脚步沉稳。寒风穿堂越巷,吹散案发的气息,却无法消减他内心的战意和执念。
正如血鸢尾花的孤冷艳丽,属于陆沉的新一场破案与洗冤的序幕,已在老城晨曦与警队的流言中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