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玄焱的左臂已经透明到能看见骨头。

    云霜用牙撕开衣摆，扯过他的右手绑伤口。布条刚绕到第三圈，玄焱突然抽手："省着点用。"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洞，"这儿漏风。"

    "闭嘴。"云霜拽回他的手，力道太大扯断了衣带。玄焱的衣襟散开，腰间物件"叮当"落地——

    半块狐形玉珏。

    青丘少主的信物。

    云霜的指尖悬在半空。玉珏裂缝处渗出赤金色液体，与她心口疤痕的灼痛频率一致。

    "捡到的时候就这样。"玄焱弯腰去够，冰裂纹的左手却穿过了玉珏，"啧，又失灵了。"

    "哪捡的？"

    "诛仙台下。"他改用右手拾起玉珏，"三百年前吧，沾着血..."突然噤声。

    云霜的浮生伞尖抵住他咽喉："你果然去过诛仙台。"

    玄焱仰头看她，金瞳映着晨光："去过。"他忽然笑了，"还看见只小狐狸，哭得鼻涕都冒泡..."

    伞尖往前送了半寸。

    "现在能说人话了吗？"

    玄焱叹了口气。他指尖抚过玉珏裂缝，沾了滴赤金液体抹在云霜眉心："自己看。"

    ——记忆如潮水涌来。

    诛仙台的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少年玄焱跪在雷劫阵中央，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九尾狐。狐耳无力耷拉着，心口插着半截天命笔。

    "坚持住..."少年的声音发颤，"我带你杀出去..."

    九尾狐却用最后力气咬断颈间玉珏，半块塞进他手里。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在雪地上绘成阵图："玄焱...忘了我..."

    雷劫劈落的瞬间，少年死死护住狐狸，后背皮开肉绽...

    现实中的玄焱突然切断记忆传输。云霜踉跄后退，伞尖在地上划出长长火星："这是...我的记忆？"

    "我们的。"玄焱系好衣带，玉珏重新藏回腰间，"现在信我了？"

    远处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十几只红眼乌鸦盘旋在破庙上空，突然齐刷刷俯冲下来！玄焱的烬霜剑出鞘横扫，鸦群却在剑锋触及前自爆，血雾凝成一行字：

    「午时三刻，葬神渊见」

    墨离的声音从血字中渗出："云霜，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把你推下诛仙台？"

    血字突然扭曲，化作画面：玄焱手持烬霜剑，剑尖滴着狐血。

    "天界战神，屠你全族的凶手！"墨离的冷笑回荡在庙里，"他腰间玉珏，可是从你尸体上扒下来的！"

    画面消散成血雨。云霜的右臂灼伤突然剧痛，琉璃纹路亮如烙铁。玄焱的剑"锵"地插进地缝："拙劣的幻术。"

    "是吗？"她盯着他腰间，"那玉珏..."

    "我给的。"

    第三道声音从庙顶传来。青瑶的白袍垂落在残破屋檐，天命笔虚指玄焱："当年若不是你擅闯诛仙台，云霜本该顺利转世。"

    玄焱的剑锋转向青瑶："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什么？"

    "是你把赤焰琉璃封进她体内。"玄焱的冰裂纹开始向胸口蔓延，"是你篡改天命让她失忆..."

    青瑶的纯白眼珠微微转动："证据呢？"

    玄焱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空洞边缘的银色咒纹此刻清晰可见——正是青丘狐族的笔迹。

    "共生契需要双方自愿。"他冷笑，"你以为抹去她记忆，这契约就不作数了？"

    云霜的浮生伞"啪"地展开："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简单说。"青瑶的天命笔在空中写字，"这位叛神大人为救你，擅自改写了天命。"字迹化作锁链缠向玄焱，"而代价是..."

    玄焱的剑斩断锁链："少在这装圣人！"他拽起云霜冲出庙门，"你引导墨离设局，不就是为了让赤焰琉璃现世？"

    两人刚踏出门槛，整座庙宇突然坍塌！青瑶的声音从废墟中飘出："葬神渊底有你要的真相...关于谁才是真正的..."

    余音被风声吞没。云霜的伞尖抵住玄焱后背："最后一个问题。"

    "嗯？"

    "当年诛仙台上..."她声音发紧，"真是你推我下去的？"

    玄焱转身，任由伞尖刺破衣衫。他掏出玉珏按在她掌心，裂缝处的赤金液体自动流向她心口疤痕："你觉得呢？"

    液体接触疤痕的瞬间，更多记忆碎片涌现：

    ——少年玄焱抱着她跳下诛仙台，用后背承受所有雷劫。

    ——坠落中途，天命笔突然从云层刺下，贯穿她心口。

    ——少年声嘶力竭地喊她名字，却被青瑶的锁链拖回天界...

    玉珏"咔"地裂开更大缝隙。玄焱迅速收回手："够了。"他望向远处山脉，"再回忆下去，赤焰琉璃会..."

    云霜突然呕出口血。右臂的琉璃纹路已经爬满半边脖颈，像张逐渐收紧的网。玄焱的指尖燃起离火，轻轻按在她灼伤最严重处："撑住。"

    "如果..."她擦去嘴角血迹，"葬神渊真是陷阱呢？"

    "那就一起跳。"玄焱的冰裂纹左手开始透明化，"反正..."

    午时的钟声从远处城镇传来。乌鸦群再次聚集，这次组成了箭头形状，直指西北方向。玄焱的烬霜剑发出嗡鸣，剑脊浮现出与浮生伞相同的纹路。

    "走吧。"他率先迈步，"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云霜握紧半块玉珏，裂缝处的赤金液体正一滴一滴渗入她掌心。每滴落下，心口疤痕就灼痛一次——

    像是某种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