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瓦片漏着雨。

    云霜拧干布巾，血水"啪嗒"滴进铜盆。玄焱趴在草堆上，后背的伤口已经止血，但冰裂纹仍从肩胛骨蔓延到腰际。她换了个干净布巾，突然发现他右肩胛骨下方有个奇怪的痕迹——

    五道爪印状的焦痕，边缘泛着青黑。

    手指悬在半空，记忆突然闪回：暴风雪夜，失控的狐爪撕开玄焱后背，鲜血溅在雪地上像红梅......

    "看够没？"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指尖一颤。玄焱不知何时醒了，侧脸枕着手臂，金瞳在昏暗里泛着微光。

    "这道伤..."云霜的指甲无意识刮过焦痕边缘，"是我留下的？"

    "嗯哼。"玄焱试图翻身，被她一巴掌按回去，"三百年前...你第一次赤焰琉璃暴走..."他疼得抽气，"下手真狠。"

    云霜的掌心贴住那处伤痕。琉璃纹路在皮下流动，与焦痕产生微妙共鸣。她突然揪住他后领："为什么不祛疤？"

    "祛不掉。"玄焱闷笑，"朱雀火毒和你狐火混在一起..."他忽然剧烈咳嗽，冰裂纹在咳嗽中又扩散几分，"成了...特殊标记..."

    庙外传来马蹄声。

    云霜的狐耳瞬间竖起，浮生伞自动滑入手中。玄焱却按住她手腕："别动...是商队。"

    "你怎么知道？"

    "马蹄铁声。"他鼻尖动了动，"还有茶叶和丝绸的味道。"

    果然，片刻后传来商人吆喝声。车队在庙外暂歇，有人扯着嗓子抱怨："这鬼天气！货都要淋湿了！"

    云霜刚放松警惕，就听见个尖锐嗓音："最新悬赏！捉拿勾结堕神的半妖云霜——死活不论，赏金万两！"

    玄焱的手指在她腕间收紧。

    "听听..."那声音继续道，"画像在这儿呢！心口有朱雀标记的那个！"

    布帛抖开的哗啦声后，四周一片吸气声。云霜的右臂灼伤突然刺痛——悬赏令上的标记竟与她心口疤痕形状一致。

    "墨离的手笔。"玄焱冷笑，"他在引你动用赤焰琉璃。"

    云霜的指甲掐进掌心。庙外商队突然骚动起来："快看！天上！"

    透过破洞的屋顶，能看见血月表面浮现巨大符文——是幽冥界的召唤阵。玄焱强撑着坐起："不妙...墨离在加速血月阵..."

    "你的伤——"

    "死不了。"他扯下破烂的外袍，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帮我缠紧...得赶在子时前到葬神渊..."

    布条绕过胸膛时，云霜发现他心口空洞边缘的银色咒纹几乎消失了。玄焱注意到她的视线，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感觉到了吗？"

    掌心下的空洞里，有微弱的搏动。

    "这是..."

    "半颗琉璃心。"他松开手，"你当年...亲手放进去的。"

    庙外突然传来尖叫。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商队伙计跌跌撞撞冲进来："妖怪！好多——"

    箭矢穿透他后心，血溅在供桌上。十几个黑衣捉妖师闯入院落，为首的手持金色符咒："叛徒云霜！出来受死！"

    玄焱抓起烬霜剑塞给云霜："用这个。"

    "你呢？"

    "我嘛..."他指尖燃起一缕火苗，"当个称职的诱饵。"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出庙门。黑衣人们立刻集火，符咒如雨般砸向那道红色身影。玄焱不躲不闪，任由符咒在身上炸开——却在接触瞬间化作火焰消散。

    "幻象？！"首领怒吼，"找真身！"

    真正的玄焱从庙顶跃下，一脚踹飞首领手中的金符。云霜趁机突袭，烬霜剑横扫过三名捉妖师的膝盖。剑身触敌时突然嗡鸣，仿佛久违的兴奋。

    "撤！快撤！"受伤的捉妖师哀嚎，"这剑克我们的符——"

    玄焱掐住首领咽喉："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司命殿..."那人脸色紫涨，"青瑶大人说...说您活不过今晚..."

    云霜的剑尖挑起地上金符："这是什么？"

    "锁...锁神符..."首领翻着白眼，"专门针对...堕神..."

    玄焱突然松手，任他瘫软在地："滚。"

    幸存的捉妖师们拖着伤员逃窜。云霜捡起那张悬赏令，画像心口的朱雀标记正泛着诡异红光。她撕碎悬赏令，却见碎纸屑自动拼回原状。

    "追踪咒。"玄焱咳嗽着靠过来，"烧了。"

    朱雀火吞没纸片的瞬间，血月突然大亮。月光穿透云层，在地面投射出清晰的路径——直指西北方的葬神渊。

    "邀请函啊..."玄焱眯眼看着光路，"真贴心。"

    云霜的狐耳突然捕捉到细微声响。她猛地转身，只见庙墙阴影处站着个提灯小童——正是青瑶的使者。

    小童机械地行礼："星君大人托我带话。"

    "说。"

    "第一，叛神玄焱的神格将在子时彻底崩解。"

    玄焱嗤笑："废话。"

    "第二，云霜姑娘若想救他，需独自前往葬神渊。"小童的眼白占据整个眼眶，"第三..."

    他突然指向玄焱心口："那半颗琉璃心，本就是星君大人赐予的。"

    云霜的浮生伞抵住小童咽喉："青瑶在哪？"

    "葬神渊底..."小童的身体开始融化，"等着...收尸..."

    化作黑水前，他留下个诡异的微笑。玄焱一脚踢散那滩液体："恶心。"

    "他说琉璃心..."

    "骗你的。"玄焱扯开衣襟，心口空洞里的微光突然强烈，"这玩意要是青瑶给的，我早魂飞魄散了。"

    血月的光路开始闪烁，像在催促。云霜收起烬霜剑："走。"

    "等等。"玄焱从供桌下摸出个包袱，"换上。"

    展开是套粗布衣裳，还有顶遮面斗笠。云霜挑眉："你什么时候藏的？"

    "刚才打架时。"他得意地眨眨眼，"职业习惯。"

    换装时，云霜注意到玄焱后背的狐爪焦痕亮了一瞬。她假装没看见，却听见他低笑："好看吗？"

    "丑死了。"

    "口是心非..."玄焱系好斗篷带子，"走吧，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血月的光路上，黑色彼岸花次第绽放。每走一步，怀中的烬霜剑就震颤一次，仿佛感应到什么。